卓郁跟穆鶴庭分手分得很不體面。

他倆是早戀，高二下學期結束後的暑假正式在一起的，高三校長在台上開高考動員大會，兩個高挑的男生站在學生隊伍的最後排，悄悄地手拉手。

老師發現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人家世優越，又是top級名校的苗子，日常約會都是一起刷題。私下裡甚至巴不得他們一起手拉手上名校，也是一段佳話。

他們約定好高考完就公開，結果比他們先一步公之于衆的，是他們父母之間的奸情。

穆鶴庭是小三兼殺母仇人的兒子，追溯往昔，還是因為卓郁認識了穆鶴庭，傅承薪跟莊瓊櫻兩位舊愛才得以重逢。

樁樁件件算在一起，戀情必然是沒法繼續，卓郁态度強硬地跟穆鶴庭分了手。

那一年卓郁十八歲，失去了媽媽，耽誤了高考，男朋友也分了手。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不睡覺。

眼淚流幹了就開始嘔血，最後休克被舅舅送去醫院急救。

性命倒是沒有大礙，就是氣血兩虧，視力下降了好些，醫生從此禁止他随随便便掉眼淚。

出院後的卓郁，從芝蘭玉樹的少年，變成了蒼白瘦削的模樣，一直到兩年後，精氣神都沒能養回來。

卓郁沒參加那一年的高考，他的舅舅打算送他出國留學，但被卓郁拒絕了，他選擇複讀一年。

卓郁本身學業底子很好，複讀期間更是一心鑽在書山題海裡，所以高考考得不錯，如願進入他之前的目标院校麓京大學計算機系。

而穆鶴庭，這個比他還小一歲，曾經像小奶狗一般的男朋友，卻變成了同校同院的學長。

在卓郁有意的回避之下，現下卓郁的大一學年即将接近尾聲，他們居然一次都沒有在校園裡碰見過。

卓郁周一到周五每天的行程都很滿：上課、泡實驗室、做項目。

卓郁從識字起就開始學編程，從幼兒園到大學，一路拿獎無數，本科四年的課程其實早就自學完了。他去上課就是打個卡，防止老師簽到他不在，影響平時分拉低績點。

他倒是不擔心保研，他隻是愛美成性，成績單也要漂漂亮亮。

卓郁的重心主要還是在實驗室項目上面，麓京大學計算機院最德高望重的博導破格收他做關門弟子，同門裡數他年紀最小，但他水平絲毫不遜色于研究生的師哥師姐。

不過這主要是工作日的狀态，一般周末節假日他會有其他的安排。

比如給親爸後媽搞個突然驚喜什麼的。

傅承薪和前妻離婚官司打了很久，在卓舒越死後成功分到了三分之一的财産，現在名下經營着兩家小型科技公司。

财富量級比之從前确實縮水了一多半，不過也足夠他後半生和莊瓊櫻過得滋潤舒坦衣食無憂了。

但卓郁發過誓，不會讓他有一天的好日子過。

所以傅承薪名下公司的防火牆三番兩次就會被攻破，一些内部的商業機密洩露得全網都是，員工辦公室的電腦也是莫名其妙就會感染病毒，害得傅承薪幾次洽談的商業合作都被攪黃了。

傅承薪前頭公司裡雞飛狗跳，後院也是時常起火一地雞毛。

莊瓊櫻隻要出門，就會被尾随、跟蹤，報警都沒用，因為卓郁雇的私家偵探隻是盯梢而已，其他任何出格舉動都沒有。

莊瓊櫻被吓得不敢出門，待在家裡的她之後便開始隔三差五地收到卓郁給她寄的各種禮物。

卓舒越生前的照片、卓舒越穿過的紅裙子、卓舒越最喜歡的白薔薇、模仿卓舒越筆迹用紅墨水寫給莊瓊櫻的賀卡……

卓郁親親熱熱地給莊瓊櫻發消息：

“親愛的莊阿姨，我媽媽生前和你是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也舍不得你，說不定随時都會回來看看你呢！”

拉黑是不起作用的，鬼知道卓郁有多少個小号。

傅承薪和莊瓊櫻結婚一年，住所搬了七八次，每次都是稍微消停兩天，然後卓郁就再次像個鬼魂一樣糾纏了上來。

這就是卓郁不肯出國留學的目的，他像一把鈍刀子，細細地切割着傅承薪和莊瓊櫻的生活，給他們帶來持續性的折磨與痛苦。

别想好過，别想安生。

……

卓郁坐在穆鶴庭的病床前，盯着穆鶴庭睡顔出神的間隙裡，匆匆将他們分開之後的兩年回顧了一遍。

此刻已是淩晨時分，穆鶴庭從手術室裡被推出來有一陣了，他的創口縫了六針，半個腦袋被白紗布包着，人一直沒醒。

因為是後腦勺受傷，所以穆鶴庭都沒法平躺，隻能趴着。

警察頭半夜時來過，做了筆錄，把傅承薪跟莊瓊櫻帶回去調查，現在隻有卓郁一個人在病房裡守着穆鶴庭。

他的眼眶濕濕熱熱好幾遭，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止住眼淚，安靜地陪着昏迷的穆鶴庭。

呼吸聲都刻意放輕放緩了，怕驚擾到他，但又怕他一直不醒。

卓郁悄悄地，拉起穆鶴庭的一隻手，用臉頰輕輕蹭他的手背，這夢一般再次相處的時光，仿佛是偷來的。

正當卓郁貪婪享受這偷竊果實，病床上的穆鶴庭忽然眉頭緊鎖，發出了一聲低微的痛苦呻.吟，似是醒來的征兆。

卓郁當即給穆鶴庭的手放了回去，扭過臉擦擦眼角，收斂好情緒，繃着面孔冷靜地迎接接下來的局面。

穆鶴庭果然醒了，他的五官起初都局促地皺着，明顯是忍痛，雙眼半睜，目光迷蒙，對着卓郁辨認了好一會。

在認出卓郁的同一時間，那種痛苦和恍惚的神情忽而像潮水一樣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