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燼海歸舟與銜枝之錨
淨世雷罰的餘燼在影向山焦土上嘶嘶作響,如同垂死巨獸的喘息。漫天飄落的紫晶雷屑與櫻紫色淨土碎片混合着阿幸燃燒殆盡的虛影光塵,形成一片凄絕而壯麗的燼滅之雨。每一片落下的光屑都帶着冰冷的法則碎片和灼熱的忠魂餘溫,砸在龜裂的大地上,無聲地滲入焦黑的泥土。
沈淮青半跪在巨大的陷坑中心,懷中緊擁着神子。她周身爆發出的純淨白辰之光正緩緩收斂,如同潮汐退去,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礁石。後背那道被雷罰貫穿的恐怖傷口邊緣,新生的嫩肉在淨世之光的滋養下艱難蠕動、彌合,但更深處的骨骼與經絡依舊殘留着污濁的紫黑雷紋,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牽動着她昏迷中痛苦的蹙眉。
光芒漸熄,她身體的重量徹底沉入沈淮青的臂彎。冰涼,輕得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的蝶。那張沾滿血污與塵灰的臉蒼白如紙,唯有緊抿的唇線殘留着一絲承受過極緻痛楚的倔強弧度。紫發淩亂地鋪散在他染血的靛衣上,幾縷被汗水與血塊黏在頸側,随着她微不可察的呼吸微弱起伏。
沈淮青低下頭。新生的左手小心翼翼避開她後背猙獰的傷口,指腹帶着尚未褪盡的灼痛感,極其笨拙地拂開她頰邊黏連的發絲。動作生澀,如同第一次觸碰易碎的琉璃。指尖拂過她冰冷的皮膚,那觸感像冰針紮進心髒。
“笨鳥……”他喉嚨滾動,嘶啞的聲音幾乎被燼雨湮沒,“……飛回來了……” 每一個字都帶着血腥氣,是新傷舊創的撕裂,更是心魂被反複碾磨的鈍痛。他收攏臂膀,将她更緊地貼向自己同樣傷痕累累的胸膛,試圖用這具殘軀裡最後一點滾燙的溫度,去暖熱懷中這片瀕臨熄滅的冰原。
燼雨無聲。萬葉消散的方位,隻餘下一柄斜插在焦土中的“楓切”。墨青石髓的刀身黯淡無光,雨洗新葉般的寒芒徹底熄滅,刃口處殘留着幾道被信仰反噬烈焰灼出的猙獰焦痕。刀柄上纏繞的青灰海草繩,在冰冷的雨絲中無力地垂落。它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矗立在焚盡神座的荒原之上。
“千織……藥醫不死症……”萬葉最後的話語在沈淮青識海中回蕩,如同淬火的烙印,“……心牢……終需自己斬……”
心牢……沈淮青的目光落在神子蒼白脆弱的睡顔上。她的心牢,是刑枷,是血海,是那被“永恒”鎖死的歸途。而他的呢?是朔風的暴戾?是神子的魅影?還是……笨鳥那點微末卻燒不盡的執念?
嗡——!
右臂焦痕深處!那枚在生死邊緣熔鑄成型、嵌着一點冰藍魂芯的三色印記驟然搏動!赤金、妖紫、灰白三色光焰不再沖突纏鬥,而是在阿幸燃魂之力和萬葉裁葉刀意的雙重洗練下,形成了一種極其脆弱卻又無比堅韌的動态平衡!印記核心,那點屬于淮南的冰藍魂火雖已耗盡力量散入櫻根,卻留下了一道純淨的守護烙印!
印記搏動間,一股沛然新生的力量順着經絡奔湧!不再是朔風的蠻橫,亦非神子的詭谲,而是獨屬于“沈淮青”的、帶着笨拙守護意志的灼熱洪流!這股力量蠻橫地沖刷着新愈的筋骨,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卻也強行撐起了他瀕臨崩潰的軀殼!
他猛地擡頭!布滿血絲的雙瞳穿透凄迷的燼雨,死死盯住高天之上——
影将軍的意志化身并未徹底消散!那兩顆破碎的巨瞳碎片正在污濁的雷雲漩渦中瘋狂旋轉、試圖重新聚合!崩塌的“一心淨土”碎片如同巨大的、燃燒着櫻紫色餘燼的隕石,正裹挾着毀滅性的能量,朝着下方焦土中相擁的二人——尤其是神子那剛剛覺醒、卻虛弱不堪的白辰本源——轟然砸落!
最後的清算!以淨土殘骸為棺!
“想都别想——!”沈淮青的咆哮撕裂喉嚨!他不再跪伏!左臂死死箍緊昏迷的神子,右臂迎着那滅頂的櫻紫隕石悍然揚起!
焦痕印記瘋狂搏動!三色熔焰轟然爆發!赤金的朔風魔能在咆哮!妖紫的神子鎖鍊在铮鳴!灰白的笨鳥意志在焚燒!三股力量在印記核心那道純淨守護烙印的約束下,不再互相吞噬,而是如同被無形熔爐強行糅合!最終化作一道前所未有的——
深黯如歸墟之底、邊緣卻燃燒着新星誕生般赤金流焰的——燼燃之盾!
轟隆——!!!!
櫻紫隕石狠狠砸在深黯流焰之盾上!恐怖的沖擊波呈環形炸開!大地如同被巨神踐踏的陶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沈淮青腳下的焦土瞬間塌陷!他口鼻噴血!新生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右臂焦痕印記在巨力沖擊下明滅不定,邊緣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盾未破!但神子在他懷中猛地一震!櫻紫隕石中蘊含的、屬于崩塌“一心淨土”的殘餘法則詛咒,如同無形的毒針,穿透了燼燃之盾的防禦縫隙!狠狠刺入她剛剛穩定下來的白辰本源!
“呃——!”昏迷中的神子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身體劇烈痙攣!後背彌合的傷口邊緣,數道紫黑色的詛咒雷紋如同毒藤般瞬間浮現、蔓延!瘋狂侵蝕着純淨的白辰之光!
“小狐狸!”沈淮青目眦欲裂!笨鳥之力瘋狂灌注!試圖壓制那詛咒的蔓延!但來自高天隕石的毀滅重壓和神子體内詛咒的反噬如同兩柄巨鉗,死死扼住了他的力量樞紐!
咔嚓!
右臂焦痕印記的裂痕擴大了一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啧啧啧……真是狼狽又精彩的謝幕啊。”
一個帶着金屬摩擦般冰冷質感、又混雜着某種非人愉悅的嗓音,突兀地在戰場邊緣響起!如同毒蛇滑過枯骨!
沈淮青猛地轉頭!
燼雨飄散的硝煙邊緣,不知何時悄然矗立着一道身影。
深藍近黑的愚人衆執行官制服,勾勒出修長卻非人的輪廓。臉上覆蓋着毫無表情的銀白金屬面具,隻露出線條冰冷的下颌和一雙……閃爍着幽藍數據流光的非人眼眸!他手中并未持任何武器,隻是随意地垂着。然而,在他身後,空間如同被無形之手撕開一道裂縫!數條由純粹能量構成、表面流淌着精密電路紋路的深紫色機械觸手,如同活物般從虛空中蜿蜒探出!觸手尖端閃爍着不祥的幽光,精準地指向——
沈淮青懷中因詛咒侵蝕而痛苦痙攣的神子!更确切地說,是指向她體内那正在被詛咒污染、卻又散發着誘人純淨波動的白辰本源核心!
“如此精純的‘源初之核’……被‘永恒’的殘渣污染,太可惜了。”“博士”的聲音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鑒賞稀世标本般的興緻,“不如……交由至冬的‘新世界’來妥善保管?”
話音未落!
嗡——!
數條深紫機械觸手尖端幽光大盛!瞬間撕裂空間!無視了沈淮青勉力支撐的燼燃之盾!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帶着剝離與攫取的冰冷意志,直刺神子心口位置!目标——強行抽取那被詛咒污染的白辰本源!
“滾——!”沈淮青的怒吼帶着焚盡一切的瘋狂!他左臂死死護住神子,身體強行扭轉!用自己新生的、烙印着守護印記的右側肩背,悍然迎向那緻命的機械觸手!
噗!噗!噗!
銳器入肉的悶響接連爆開!
深紫色的能量觸手如同淬毒的鋼錐,狠狠貫穿了沈淮青的肩胛!撕裂新生的皮肉!灼燒着焦痕深處的印記!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但他半步不退!赤紅的鮮血混合着被觸手能量灼燒出的焦黑能量漿液,順着貫穿的傷口噴湧而出!濺落在懷中神子蒼白的臉頰和淩亂的紫發上!
滾燙!
如同烙印!
“呃啊——!”巨大的痛楚讓沈淮青眼前發黑!身體劇烈搖晃!燼燃之盾因力量樞紐受創而劇烈波動!上方櫻紫隕石的重壓瞬間倍增!印記裂痕瘋狂蔓延!
博士面具下的幽藍眸光似乎閃爍了一下,帶着一絲意外的興味:“哦?容器對‘素材’的保護欲……超越了痛覺本能?有趣的數據……” 觸手并未收回,反而加大了能量輸出!試圖強行攪碎沈淮青的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