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人類’還是殘缺的，還是‘殘次品’，稻妻的現狀就無法改變。

“所以，他想取而代之，成為新神。”

——由祂來鑄就‘永恒’。

哪怕這份‘永恒’不屬于人類。

納伊微微垂下眼。

真是——

背後響起了其他人入室的腳步聲，納伊放下望遠鏡，望着帶傷慢慢走進會議室的神裡绫人，輕歎了一聲。“……一個兩個，都是笨蛋。”

剛剛安頓好妹妹的傷患沒有休息的空閑，神裡绫人被刺破的衣服間稍許露出繃帶的影子，布料透出淡淡的粉色，出血還沒完全止住。

但他的五官卻熟練的将所有和痛苦疲憊有關的情緒收拾的幹幹淨淨，乍一眼看起來絲毫不像是個受過傷的人。

“抱歉，兩位，久等了。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按順序開始說吧。”納伊環顧一圈在座的所有人。“好消息是，雷神現在被壓制的主要原因是她還沒有使用全力。刃連島離鳴神島太近，她應該是顧及鳴神島也會被她波及。”

畢竟在整個國家的中心島嶼劈出第二個無想刃狹間也沒法推動稻妻旅遊業發展，而如果真的不得不到拔出那真正的一刀的地步——那這場勝利要付出的代價就太過慘烈了。

神裡绫人稍許思索了一會兒。“那麼，壞消息是？”

“海平面在上漲。”

納伊看向艾爾海森綁在欄杆邊的棍子。“雖然隻是用棍子法簡易做的粗略估計，但這十分鐘内海面上升了将近兩米。”

稻妻的整體建築物海拔都偏低，除了依山而建的鳴神大社、神裡屋敷和本身就以高天為目标建設的天守閣，稻妻城内的建築海拔高度都在五十米以内，而這之下的白狐之野附近的村落的住宅則更低，可能隻有十到三十米。

而這也意味着——

“如果海平面按這個勢頭繼續上升，而我們不能在兩小時之内阻止藤原，稻妻的大部分國土都會被海吞沒，咱們會成為楓丹預言體驗服。”

這個數字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似乎有誰忍不住辯駁。“應該……不至于吧？大禦所大人既然已經出面了，那麼事态應該也會收束——”

“——事到如今，還準備躲在神明身後什麼都不做嗎？”

做好準備本打算開口逐步解釋的納伊有些驚訝的看着态度突然尖銳的艾爾海森。

艾爾海森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該在争辯之中使用帶有情緒化的描述。他深吸了口氣，回歸以往的狀态。“……關于雷神是否能夠解決問題，我無法做出評價。但現實是雷神和深潛者維持着僵持狀态，誰也殺不死誰。”

“這點我同意艾爾海森。”納伊做出補充。“之前得到的‘深潛者’信息有提到，他們有他們自己崇拜的‘神明’，而恐怕現在這些亂象則是在讓‘祂’降臨。如果真的等到那個時候，哪怕雷神能再打赢一次魔神戰争，兩個神明間的鬥争也絕對不是稻妻能承受的。”

——更何況，雷神赢不了‘祂’。

沉眠于拉萊耶的深海之主，‘永恒’與‘恐懼’的代名詞，對于現在的稻妻來說，祂簡直就是這個國家的天敵。

在五百年前的災害後就被‘死亡’的恐懼囿于‘不變’的雷神，和同樣膽小的隻能瑟縮在神明庇護下、被政令折磨的滿腹怨氣卻又唯唯諾諾的大衆。

他們都是‘祂’最佳的養分。

艾爾海森發揮其特有的‘不求神隻求己’的無神主義精神轉向納伊。“納伊，你的元素殲滅炮能做到什麼程度？”

納伊閉眼沉思片刻。“我手頭隻有五枚彈藥，理論上，輸出功率或許可以打穿。而藤原至今沒有移動的迹象，如果一直固定在那附近的話，殲滅炮的确可行，但真的轟下去，那個島得沒，附近區域也會遭殃。”

“旁邊是荒地，問題應該不大。至少損傷比一刀好。”

“還有，射程是個問題。殲滅炮的有效距離大約在一千米左右，神裡屋敷離得太遠了。而且，如果藤原繼續往鳴神島靠近的話，殲滅炮的威力也會牽連到鳴神島。”

“隻能以他不會移動為前提行動了——”

“等等。”

艾爾海森還沒有說完，神裡绫人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頭。“除了殺死之外，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納伊小姐，之前找到的解除咒文，對藤原會不會也能有同樣的效果？”

“……或許有用，但你也看到了，那個咒文的有效半徑隻有大約半米。”納伊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在雷神和那個大塊頭的雙重夾擊中靠近到半米以内的距離，并讓兩位大佬高擡貴手給我十秒鐘以上的吟唱時間。”

“……”神裡绫人微微皺眉。“那……有沒有辦法讓我能使用那個咒文？或許……”

他想獨自去那裡請雷神收手嗎。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我建議你放棄你腦子裡的想法，可行性幾乎為零。”納伊皺起眉。“别說雷神願不願意聽你的收手，你覺得另一邊的神明會乖乖站在那等你念完那串咒文驅逐祂嗎？”

“但也是一種方法。”神裡绫人閉上眼思索片刻。“抱歉，打斷你了，艾爾海森先生，請繼續吧。”

艾爾海森繼續說完剛才沒說完的句子，“接下來的行動保守估計隻有兩個小時，這段時間将是關鍵中的關鍵。”他看向神裡绫人。“以上是現狀彙報。我想知道作為稻妻權力機構之一，你們社奉行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是嗎，我知道了，謝謝。”

神裡绫人在短暫的調整情緒後，平靜的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微微擡手。随即，一名終末番仿佛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他身邊。“在，大人。”

“你把這個信物帶去給八重宮司，再通知尚讓他帶着他的隊伍去柊家幫忙。離島的海拔最低，他們應該需要人手。

其餘終末番分别從白狐之野開始引導人群，讓民衆上影向山或稻妻城避難。稻妻城外有曾經狐宮齋大人設下的結界，應該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是。”

“托馬，通知管家，讓她打開地窖，那裡應該也能躲進千餘人。如有民衆上山避難尋求庇護，就讓腿腳不便的人和老弱婦孺先躲進去，有能力登山的則去神社避難。讓小春、鈴負責維持秩序。”

“了解。”

接着，神裡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姿态正式，向納伊微微低下頭。

“納伊小姐，請助我一臂之力，阻止這件禍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