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成長環境不同、經曆不同,又性格迥異,卻意外地總是有話聊。
職業原因,梁恕畢業這些年來走過大江南北山川湖海,處理過大大小小的突發事件。
他很會講故事,宋林霖又是個非常合格的聽衆,聽得認真,這又反過來增加了他的分享欲。
宋林霖也說了說她自己。
她大學畢業之後就去國外深造了,去年近一年在援藏,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感受過陌生人的痛苦、焦躁、欣喜……這些紛紛如雪片的情緒。
毛肚在紅油的鍋裡翻滾着,蒸汽熱騰騰地上升。
宋林霖是不喜歡熱鬧的人,但現在又高興于自己選擇了來這裡。
吃完之後,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去結賬。梁恕說話算話沒和她争,隻安靜站着,說:“下次我來請。”
有來有往,這才是交際。
宋林霖抿唇想,原來是有下次的。
結賬後,梁恕跟在她身後出門。
兩人錯開半步,到門口時,他步子邁得大了些,側身給她推開門。
夜幕降臨,夜晚中的城市多了一分寂靜和涼意,街燈明亮。
宋林霖在門口和梁恕道别,又和他說“開車慢點”。
梁恕很輕地皺了下眉,問:“你怎麼回?”
“我叫個車,很快的。”
宋林霖和他關系最親密時都不願意開口麻煩他,更遑論現在。他聽了,語氣平靜地陳述事實:“今天是工作日,離這家店不遠的地方就是科技園門口。”
“嗯?”她眼神微閃。
确實是這樣,還趕上了下班高峰期,車并不好找。隻是宋林霖不常來這邊,就忽略了這一點。
“走吧,我送你。”
宋林霖馬上反應過來:“你不順路。”
“為什麼非要順路才能送你?”
他的反應看起來像是真的很疑惑。
夜晚的風又大了起來,卷起一陣涼意,玉蘭花盤旋着落地,無聲無息。
看她好像沒有為自己解惑的意思,梁恕隻好自己說:“因為我不順路,你就覺得自己是在麻煩我?”
宋林霖身上那道無堅不摧的屏障豎在兩人之間。
她抿唇,否認道:“也不算,我隻是覺得,明明是我要請你吃飯,還讓你特意開車送我,不是那麼回事。”
這時,梁恕已然走下了兩級台階,他回頭,仰視宋林霖。
他垂下眸子,從兜裡摸出車鑰匙,朝她的方向遞出去。
“行,如果你一定要這麼想——”梁恕在濃郁夜色中笑了下,桃花眼微彎,在黑夜中帶着惑人的意味:“——那你來開吧。”
-
宋林霖沒接鑰匙,最終還是上了他的車。
她從沒開過這麼重的越野,也不想趕着下班高峰期的尾巴在擁擠的車流中第一次嘗試,隻好乖乖坐回了剛剛的副駕駛。
在她輸入目的地之後,梁恕看了一眼,問:“你住的地方離醫院這麼遠?”
“嗯,”她的視線掃過他車裡的裝飾,“我現在住奶奶那兒。”
梁恕他爸當時住在學校附近就是為了陪他上學,他去航大讀書之後他爸就搬回了老宅。宋林霖父母也搬走了,具體去了哪兒他自然也不清楚。
聽到這話,梁恕這才想起,雖然她很少提自己家裡的事,但他知道她奶奶對她很好。
上次見面她都記得問候一下爺爺的狀況,梁恕在心裡指責自己:怎麼就忘了這茬呢?
“奶奶身體怎麼樣?”
宋林霖呼出一口氣,平靜地說:“前年夏天去世了。”
梁恕怔住。
她記得那年年初經常下雪,有一次雪大得學校都停課了,化雪時很冷,地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但那之後的夏天又特别熱,柏油路面上好像總是冒着炙烤後的白煙。
“奶奶年紀大了,有天晚上睡着之後就沒再醒過來。沒有遭什麼罪,算是喜喪。”
“抱歉,我……”他回神後忙道歉。
意識到旁邊人的平靜下的難過後更是後悔得不行。
“别道歉。”宋林霖笑了下。
生老病死、愛别離,都是人生常态。她看得開,也愈發懂得這個道理。
不管什麼時候,生死都是沉重的話題。她說完,不想讓梁恕陪她壓抑沉默,就換了個話題。
“說到住處,我想換個離醫院近點的房子,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話趕話說到這了,就問他:“你一直在A市,這邊朋友也多,知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房子?”
梁恕當即答道:“有。”
“嗯?”宋林霖倒是愣了下。
她剛問出這話的時候就是借着房子的話題順口一說,其實沒什麼目的性,因而在收到梁恕的回複時有些怔愣。
“有,”他重複了一句,又道:“秋山别苑,離醫院大概二十分鐘車程,一百五十平。怎麼樣?”
“……是你的房子?”她問。
梁恕沒說是或不是,隻是擡眉:“是我的房子你就不租了?”
宋林霖笑:“你今天就要這麼和我說話了是嗎?”
他也笑了下,覺得不管什麼時候自己都對這個人沒辦法。
“是我的房子。”他認真回答後,手指輕敲方向盤,問了個似乎是不相幹的問題:“程曳帆,你還記得嗎?”
“你發小。”
雖然十年過去了,但她依然能迅速反應過來,這是梁恕的發小,和他們不在同一個高中,但住同個小區,她經常在周末或放假時偶遇梁恕和他一起吃飯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