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過,整座城市就陸續停掉了供暖。
清明前後一場凍。
宋林霖買了束花去南山的墓地坐了半個上午,開車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奶奶和她說過的那些話。
奶奶總說宋林霖的生活無趣,甚至還比不上她這個老人,宋林霖每次聽到都會笑,覺得确實是這樣。奶奶心态年輕,身體也沒什麼大毛病,一定長命百歲。
隻是她确實不算運氣好的人,祈願也很少成真。
她下車時攏了下敞着的風衣,在超市門口艱難地找到了停車位,之後推着購物車逛了很久,準備填充下自己的冰箱。
自上次梁恕給她買過暖貼和藥之後已經過了一周時間,這一周裡,他們兩人沒有見過一次面。
前幾天宋林霖甚至好奇地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設置的是半年可見,看上去看幹淨,最近半年的動态除了工作的轉發外就沒幾條了。
梁恕高中時就是這樣,生活豐富多彩,朋友圈幾乎空白。
她仔細翻下來,每一張都會點開大圖看一看。
有一條是和高中的朋友們喝酒聚會,有一條是在山頂拍的,大概是去了爬山或者野營,剩下的兩條發了兩個航站樓的日出。
宋林霖恰好都很熟悉,她在國外讀書時經常輾轉于這兩個機場,知道朝霞和夕陽都很美。
這次兩人都沒有主動聯系對方,但有一天晚上,宋林霖的朋友圈多了個小紅點。
梁恕點贊了她二月份時的朋友圈。
那條朋友圈隻有一個live圖。
她當時還住在奶奶的别墅,拍了一叢自早春室外伸向窗邊的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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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樓裡的鄰居就算不聯系也會偶遇到。
宋林霖拎着在超市買的大包小包從負一停車場上樓,電梯在一樓停下。她習慣性地往一側讓了下,一擡眼,門口的兩個人她都認識。隻是和其中一位太久沒見,她有些詫異,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梁恕想開口,卻被程曳帆搶了先。
“宋林霖?!”
在宋林霖的記憶裡,程曳帆一直是情緒外露的人,他這會兒眼睛快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
十年沒見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大概像古董一般。
程曳帆是梁恕的朋友裡唯一一個既知道梁恕高中那點心思,又知道梁恕把房子租給了宋林霖的人。按理來說,在這裡能碰到宋林霖并不是多小的概率,但他還是驚訝得不行。
他上次見宋林霖還是高考之後的那個夏天,這馬上都過去十一年了。
宋林霖挺禮貌地朝他點了下頭:“程曳帆。”
程曳帆見她還記得自己,說:“是啊,好久不見。”
“嗯,”宋林霖笑笑,禮貌寒暄:“你最近怎麼樣?”
梁恕收回了自己剛剛想說的話,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引得兩人紛紛偏頭看他。
他引來了視線,低垂着眸子朝宋林霖伸手,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幫你拎吧。”
“不用,”她說,“這馬上就到家了。”
對話被男人打斷了,但還能繼續下去。
程曳帆說:“我挺好的,現在在城北開了家酒吧,有空去玩啊。”
“好,”宋林霖挺爽快地應下了,“有時間我一定去捧場。”
20層很高,但電梯速度快,上升的工夫隻夠說幾句話,金屬門打開又重新關上。
程曳帆伸手怼了梁恕一下:“竟然碰見她了,你們兩個還挺有緣……”
梁恕掀了下眼皮:“有緣什麼,一周就碰到了這一次。”
他沒懂梁恕話中的深意,心裡還是想着自己的問題,又說:“你有沒有覺得宋林霖和高中時不太一樣了?”
梁恕按了密碼鎖,随口“嗯?”了聲。
“我不是說長相,就是氣質和給人的感覺不大一樣了。”
“她之前給你什麼感覺?”
“呃,就是那種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太在意的感覺吧。”
“那是因為你跟她不熟,她其實挺……”梁恕說到這就緘口不言了。
程曳帆倒是一直叨咕得來勁:“她長相沒怎麼變,但是總感覺和之前不大一樣了……是吧?”
是有的,梁恕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察覺到了。明明還是那個模樣,就是覺得她有些不同了。
初見那天他沒想明白,後來才終于意識到,她的變化是身上的氣質。他最初覺得是多了冷淡和銳利,後來才發現是多了自信、從容和坦誠。
但他不想和程曳帆讨論這事,就敷衍地答了句:“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