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小姑娘更喜歡穿寬松的衣服,絲綢裡衣随着她的動作慢慢滑落,露出瑩潤的肩頭。
蒼定野呼吸一滞,飛快移開眼。
景雲歌以為他有意回避自己,又想起之前的那個夢。
她不禁好奇,那到底是夢境,還是确實存在的一段記憶?
但是總不能去問蒼定野。
他是那樣驕傲的性格,若夢中的事情真的發生過,必然不願再提起。
内侍端着藥進來了,景雲歌坐在床上,趁機開始翻找枕頭和被褥底下有沒有壓着荷包。
以她對自己的了解,一定會把重要的東西壓在枕下。
果然,沒多久,小姑娘驚喜道:“找到了!”
蒼定野聞聲,下意識回過頭。
待看清她手中那個褪色的舊荷包,他的臉色突然蒼白了幾分。
景雲歌還沉浸在找到荷包的歡喜中,解開外頭打了死結的金繩,充滿期待地抖了抖——
什麼都沒掉出來。
是空的。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拿起那個荷包,不甘心地撐着口往裡看。
确實是空的。
怎麼會?
難道真的隻是夢?
她忍不住悄悄望向蒼定野的指尖。
蒼白,枯瘦,在察覺到她的目光時微微顫了顫。
那樣細小的擦傷,即使真的存在,三年過去早就不見蹤影了。
蒼定野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蜷起手指,“……怎麼了,雲歌?”
“啊……沒事沒事。”景雲歌連忙擺手,“心血來潮而已。”
心血來潮,怎麼會專門翻出……那個荷包。
蒼定野略帶幾分自嘲地笑了笑。
見小姑娘還魂不守舍地盯着那個荷包,他有些心疼,到底是開口問道:“雲歌,你在找什麼?”
“那個,”景雲歌猶豫了一下,下意識捏着荷包揉來揉去,含混道,“原來放在這裡面的東西。”
蒼定野隻覺得心跳驟然停了半拍。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下意識擡起頭,景雲歌還無精打采地研究着那個荷包,像鬧脾氣的小姑娘一樣,雖然嘟着嘴,卻仍是鮮活可愛的。
這時,景雲歌終于下定決心,開口道:“蒼定野,你有沒有……送過我一件護身符?”
她實在是放不下這件事。
放不下夢中蒼定野那雙無助又寂滅的眼。
下意識抓緊手邊的袖角,蒼定野面上卻不顯:“沒有。”
他很平靜地看着景雲歌。
景雲歌皺眉,但蒼定野的表情确實沒有什麼破綻。
她熟悉的蒼定野,是個撒謊就會臉紅的笨蛋。
可五年過去,如今的蒼定野已經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變成了話本裡那種翻手雲雨、喜怒不形于色的權臣。
小姑娘什麼都沒看出來,很失落地低下頭道:“沒有就沒有嘛。”
可她總覺得夢不應該那麼真實。
心裡揣着這件事,景雲歌後半夜睡得并不好。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身側空無一人。
再伸手一摸,床榻都冷透了。
她把劍蘭召進來,一邊在衣櫃前挑衣裳,一邊道:“蒼定野呢?”
“君上與小世子在演武場。”
景雲歌點頭。
她挑了件月白刺金寶花缬紋紗裙,朱雀鴛鴦紋的水紅褙子,也是從前蒼定野買的……小姑娘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擡起頭。
“劍蘭,當初這些衣服是從哪拿來的?”
劍蘭不知所以,“回夫人,都是您當初收在東暖閣的櫃子中的。”
小姑娘聞言,拉着劍蘭就往暖閣跑。櫃子擺在不起眼的角落,平素來往根本不會注意,她打開,裡面赫然擺着三四個大小不一的檀木箱子。
箱子四角包了金,又用螺钿打制出甯國府的家徽。景雲歌的心跳快了起來,俯身拿起最上面的小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
竟然都是曾經蒼定野送給她的小玩意!
斷了的玉钗,捏得歪七扭八的泥虎,寫着某人狗爬字的紅包……
……還有最上面,一個用絲綢包起來的小布包。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小包。
夢中被撕碎的平安符,正靜靜躺在她的掌心。
連當初那被淚滴洇開的水漬都别無二緻。
纖長的指尖慢慢撫過那些碎片。
景雲歌想起夢中蒼定野失落的眼神,以及指腹密密麻麻的擦傷。
原來那些事情都發生過。
她真的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