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會……修仙?”
吐出後面兩個字的時候,晏臻實在說不清現在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大概是五味雜陳吧,震驚、好奇、羨慕、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前途渺茫,但唯獨沒有害怕,因為離得近了,他看清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夜色中,清澈如水,不沾染半絲的塵埃。
自己一介凡人,大概怎麼掙紮都沒用,倒不如順其自然好了。
“修仙是普通人的說法,嚴謹一點的話,應該叫修真,修的是真我而不是所謂的神仙之道。”
安斯年平靜的答了,指尖的薰衣草輕敲着另一隻手掌,“沒想到,你以前居然是個警察。”
這人的氣質亦正亦邪的,剛見面那會兒,更是陰郁感十足。和剛才幻象中那個年輕的他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不知道中間發生過多少事,能讓一個陽光堅毅的男人變成現在這副破敗的皮囊。
是真的破敗,就剛才給他施加幻象的那會兒功夫,一縷靈氣已經将他的肉身探查了一個遍,左腿和肋骨處的鋼闆鋼釘不說,另外殘留的傷痕大大小小上百處,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臉頰到喉嚨的那條了,其他的,都被長袖長褲牢牢遮掩着。
說的誇張點,被損傷成這樣還能活着,已經能算是個奇迹了。
“剛才的幻象,是你弄的?你也能看見?”晏臻問。
“嗯,那叫‘問心’,很簡單的一個幻陣,做為陣主,我當然能看得很清楚,仙門在收學徒之前,都得先過這幾關。”
其實主要是第一關,讓被施法的人重回記憶中最猶豫的時間點,看他做的選擇來考驗意志力的強弱程度,其他的基本不會管,九嶷大陸一切以實力為尊,沒什麼道德底線的說法。
但安斯年不同,他還是很注重人品的,所以又設了第二關。
這位晏先生居然是個退役的警察,就已經讓他自帶了三份好感,再加上幻境中毫不猶豫救小孩的表現,那怎麼也不會是個大奸大惡的。
所以能答的他都誠實的答了,至于其他,暫時還沒考慮清楚。
“那我剛才那一趟……你也打算收我為徒?我都已經三十二歲了……”媳婦兒還沒有呢,怎麼又要多個師父?晏臻話說了半截,有點别扭。
安斯年稍微有點意外,他還以為對方會立刻納頭便拜呢。
照道理來講,修真什麼的,雖然第一次見,但現在網絡小說裡描述過太多了,總之各種的神奇,可以說是個大大的機緣,但凡遇上了,基本不可能有人會放過機會。
更何況達者為師,年齡什麼的說出來可真是夠矯情的,晏警官不太像是這麼優柔寡斷的人啊……
難道自己的面相實在太嫩了?
其實安斯年說那話也不是想要收徒,他自己就是個境界不明的菜鳥,哪來的資格?教壞了怎麼辦?不是害人害己嘛。
隻不過話趕話正好提到了而已。
這會他把對方的别扭看在眼裡,卻又有點不爽了,“怎麼?三十二很大麼?”
他斜斜的撇了對方一眼,“我都三百二十三了,光論年紀,夠不夠做你師父?”
晏臻手一抖,又迅速握緊了。
借着泳池的裝飾燈光,他呆呆的盯着面前這張臉,臉頰上幼嫩的絨毛還清晰可見,你跟我說三百二十三?
可對方一臉淡然的樣子又不像是說假的,那現在怎麼辦?不拜師會不會被趕走?
要三叩九拜再叫一聲師父在上麼?
其實誰上誰下沒所謂,修真界的師徒……也許、大概、或者、應該和學校裡的師生不是一碼事兒吧……
打過鋼釘的膝蓋仿佛有千斤那麼重,他咬咬牙,緩緩的先單膝落了地。
一股柔和的力道從虛空傳來,托住了另一條準備落地的腿。
“别,我可不收徒弟啊。而且你的靈根也不是木系的,我沒法教。”安斯年皺着眉捋了捋頭發。
晏臻眼睜睜的看着,安老闆頭頂一縷小卷毛,被他自己薅得翹了起來,什麼神仙濾鏡也都立刻掉光光了,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嘴饞又好騙的小家夥。
也行吧,不拜師也好。
剛想站起來,左腿微微一用力又立刻松懈了,膝蓋無力的落回了地面,他不動聲色的保持着姿勢,仰着頭問:“靈根?那我是哪個系的?”
“金系,你把勺子都揉成那樣了,還猜不到麼?”安斯年答完,小聲嘟囔,“居然還是個天靈根,這是正好來克我麼……”
樓梯方向似乎有點小動靜,他轉眼看了過去。
跟前跪着的人卻沒察覺,還在繼續問:“金系,是指可以控制一切金屬的意思麼?冷兵器?或者熱武器也可以幹擾?我怎麼才能……”
“啊?!”一聲驚叫。
被打斷的晏臻有些不悅,一個側臉,黑到深不見底的眸光掃了過去。
方雨童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兩手把嘴捂着,偏偏聲音高得吓人:“你們……你們在求婚?”
安斯年“……”
哪裡就像求婚了?
一低頭,晏臻還在面前單膝跪着……
别說,你還真别說,這大半夜的花園裡,朦胧的燈光溫柔的風,還有這姿勢,難怪别人想歪。
安斯年感覺自己那三百多歲的老臉猛然一燙,加快語速說:“什麼求婚啊,他隻是想拜師,我沒同意!”完事兒對着地面的人低吼:“起來啊,還跪着幹嘛?”
吼完了他又恍然大悟,這人大概不是不想起,是腿疼的起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