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軍官幫他擰開瓶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醇和跳動的火苗交織,仿佛平白生出了攝人魂魄的妖孽。
崔言一把推開,眼神兇狠:“拿開,我不喝這東西!”
對方愣住,詫異多過懷疑,“你不喝?我們遇到怪獸之前,你不是才喝了半瓶壯膽?”
“你說什麼?我之前喝了半瓶?”崔言心道大事不妙。
年輕的軍官用古怪的眼神回瞪,腦門上仿佛寫滿:這人莫不是失了意,或者是人格分裂?
很好。
崔言終于弄清了身體異常反應的原因,原來是酒精作祟。
進入不明載體,本就危險難料,他已經做好了喪命于此的準備,但他忘了,死,并不是最糟糕的結果。
上一次被強行灌酒,是在地下實驗室,那時的崔言還是個不更事的少年。
記憶裡的這些東西就是毒藥,一旦揭開,便氤氲開來侵蝕全身,他忽然意識到接下來即将發生什麼。
那份隐藏在體面之下的欲望即将失控暴走。
崔言咬着牙撐地起身,搖搖晃晃,和醉酒的人無異,但似乎又有不同。
年輕的軍官也起身跟上,納悶這酒勁兒來的是不是太遲了些,随即被崔言喝道:“你待在這兒,别跟着我!”
軍官顯然是個紳士,尊重對方的決定。
崔言朝剛剛渡過的河灘走去,狼狽又倉皇地将河水濺滿全臉,又将整個頭埋進水中,依舊無濟于事,他躬身蹲下,審視水中模糊的倒影,水中的人和自己有着同樣硬朗的容貌,最大的不同是鼻尖左側有一顆微不起眼的小痣。
水波幻漾,他恍惚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沒有溫度的地闆,陰森壓抑的四壁,冰涼刺骨的手術儀器,還有一張張沒有區别麻木的臉。
這就是那個實驗室的真實。
那個時候,崔言幾乎每天都會被逼迫喝下各種不明液體。其中一種就散發着酒一般的氣味。
意識開始模糊,手腳不聽使喚,仿佛有一隻野獸在體内狂吠,想要掙脫禁锢。
以往每當野性作亂,崔言總是靠強大的意志壓制,可這一次不同,他居然想成為那野獸的幫兇。
一種抓心撓肺的欲/望驅使崔言探索新的領域。
以前年紀小,對身體中突然出現的沖動懵懵懂懂,但曆經了歲月的磋磨,若還不知道那種原始的驅使是什麼,豈不是白活了這些年歲。
他竭力調整呼吸,給自己鼓勵:那時能挺過來,現在也可以。
但他忽略了兩次緻命的不同。
實驗室裡給他灌下各種液體的人隻會通過監控觀察實驗對象的反映,崔言孤獨地撐過了一種又一種非人的折磨,但這一次,他身邊多了一個活人。
年輕的軍官并未計較崔言先前的無禮,他坐在火堆旁遠遠觀望。直到遠去的崔言一動不動,他怕崔言發生意外,最終決定前往查看。
淺灘邊,崔言像隻死透的四隻動物,面色慘白,手腳僵硬彎曲。
“喂,喂,你醒醒!醒醒!”年輕的軍官湊近,試探地拍打崔言露出水面的左肩。
崔言一個激靈,半阖失焦的眸子猛然睜開,眼底被血紅占據。
他雙手抱頭,在水中痛苦翻滾,似在抵抗,嘴裡念道:“别過來,别過來!”
清澈的河灘頓時渾濁不堪。
崔言隻覺冰涼麻木的肩膀碰觸上一股暖流,一句句朦胧的安撫由遠及近:“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
在實驗室暗無天日的歲月裡,他從不敢有任何奢望,哪怕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或者一句溫柔的撫慰。
而此刻,他内心深處無比渴望的東西近在咫尺,他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應對。
他想要得到那份炙熱,又怕自己體内蘊藏的魔鬼會将對方吞噬摧毀。
可很快,崔言意識到所剩無幾的理智就像開了閘的沙漏,一去不返。
那份炙熱太過誘人,崔言第一次想主動靠近。
最壞的結果将避無可避!
崔言被心底的原始徹底驅使,翻身将對方壓于身下。
像嗅獵物一般,用鼻尖掃過對方光滑的臉頰,又迫不及待撕開扣地一絲不苟的戎裝排扣。
“我警告過你不要過來!”崔言從胸腔中發出暗啞的低吼。
年輕的軍官試圖擺脫鉗制,但本體實力上的懸殊讓他瞬間敗下陣來。
“你在害怕。”崔言感受到對方身軀的顫抖。
“我,我沒有。”對方逞強。
軍官的發絲淌在水中,崔言伸手撩起一束纏進指尖,“是你自己要過來的,怨不得我。”
軍官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害怕還是興奮。
“你,究竟是誰?”崔言意識喪失前最後一個問題。
他不是為此行的任務而問,是為他自己而問。
如果今夜過後,對方注定要成為自己此生唯一的伴侶,那至少要知道伴侶姓甚名誰。
“我?”年輕軍官的聲音也跟着顫動,喉結浮動:“我,我是3-291中校。”
呵,神TM中校!
絕了,這個意外進入載體的人怕不是個演員?!
崔言的記憶從這裡斷開。
但漫漫長夜,年輕軍官的記憶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