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茲市的CA7787号航班,開始辦理托運手續……”
機場的廣播實時播報出航信息。
崔言出差向來輕裝上陣,況且出門時間不算太長,一個公文包就能裝下全部行李。
他身型本就高挑挺拔,單手提着和衣服相同色系的深黑色公文包站在3号出發大廳裡,比訓練有素制服加持的機長們更養眼。
“蘇教授,我在3号大廳,您在?”崔言擡頭瞟了一眼機場電子屏上的時間,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卻遲遲沒等來蘇含時,他怕對方出現變故,打電話确認。
電話那頭和身旁不遠處同時傳來回複:“我到了。”
崔言聞聲回頭,隻見蘇含時的白色T-恤外,罩着一件半透明的淺色太陽衣,身後拖着一隻RIMOWA。
蘇含時輕咳數聲,他懷疑頭天夜裡露了肚皮,嗓子幹幹巴巴地疼,“抱歉,來晚了。”
“不晚。是我來得太早。”崔言挂斷,将折成方塊的手機揣進褲兜,用目光丈量對方行李箱的尺寸,“我們先去辦托運吧。”
崔言三兩步走近蘇含時,紳士中摻雜着零星親密關系人之間的自覺,“我幫你拿箱子。”
“謝謝。”蘇含時側身,躲開崔言伸過來的手,用公對公的語氣回應:“不用。”
擦肩而過,蘇含時身體散發的熱氣拂過崔言面頰,崔言順勢朝蘇含時望去,瞧見對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應該是下了出租車快步跑了幾步的緣故。
蘇含時推着行李箱朝值機櫃台走,崔言落後半步緊跟身後,道:“熱得話,可以把外套脫了。新機場倡導環保,空調溫度差點意思。”
此話一出,蘇含時極不自然地又将太陽衣的衣領向上提了提,“我不熱。”
這種欲蓋彌彰的操作,引起了崔言的注意,他似乎看見了蘇含時後頸上若影若現的粉斑。
這一切都隻能怪昨晚的夢路子太野!
精神世界的一番雲雨過後,蘇含時竟然會全身酸軟無力,甚至連眼皮都沒能幸免。
鬧鐘響起的時候,他隻能對每隔五分鐘重新提醒的鬧鐘聽之任之,直到拖沓了半個小時才驚慌起床,最後剩家裡一片狼藉,火急火燎出門。
關門的瞬間,他匆匆瞥了一眼穿衣鏡中的自己,脖子後面怎麼感覺紅了一片?難道是之前木雕獅子的壓痕沒好透?還是過敏起了新疹子?
可時間緊迫,容不得他看清楚,隻能順手取了一件防曬外套罩在身上。
而實際情況是,這些散落着的淡粉色斑點,從耳垂後的脖頸一直蔓延至神經敏感的腰間,仿佛一幅山野爛漫的牡丹圖。
隻是,都在他觸及不到的光潔後背。
末世的風花月夜裡,盡管崔言已經極其小心,避免在蘇含時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在試探對方喜好時,還是失了分寸。
好在斑痕不深,不多久便能徹底消散。
候機期間,兩人的交流幾乎為零。
因為此次出差是臨時決定,蘇含時忙着在交流群裡給同學們布置任務。老師不在,學業也不可荒廢。
而崔言正在應付岑程的各種糾纏。
“聽說你去度蜜月了?”岑程問。
崔言凝視着短信對話框不置可否:“我是外出考察。”
“不是吧,考察坐商務艙?住4星級酒店?”岑程的問題中帶着羨慕嫉妒恨:“你怎麼不帶上我啊?這種考察我也想要。”
“我可以把整個項目都給你,你敢接嗎?”崔言的緻命回擊。
岑程對崔言這個項目的奇葩甲方也有所耳聞,自覺惹不起,那就躲遠一點。
“聽說這次和你一起出差的那個蘇教授好像把你當做審美異常的偏執狂?剛剛認識就把對方給得罪了?”
從岑程八卦的狀态來看,他最近一定很閑。
“你聽誰說的?”
“雲霄啊。”
崔言無奈一笑。雲霄雖然喜歡對内吐槽,但工作上的事對外一向嘴嚴,不知道岑程用什麼手段威脅人家。
“你聽錯了。”崔言道。
“呵呵。”岑程發來一個挖鼻屎的不屑表情,“下次回來,把這位教授給我介紹認識認識呗,說不定我們能迅速結成友好同盟。”
“什麼友好同盟?”
“一起聲讨你的友好同盟。”
還是讓對方盡快閉嘴比較好,崔言回複:“我會向上面打報告,說新接的修護項目異常棘手,所以其他工作暫時交由你來做。”
“我突然好忙,沒時間和你廢話了。最後祝你蜜月愉快,不,考察愉快,記得給我帶禮物哦。”岑程迅速回複後,将手機扔在一旁,仿佛隻要離得遠,就不會引火燒身。
開什麼玩笑,崔言是機構裡專治 “疑難雜症”的專家,他手上的項目沒一個輕松的活!
岑程可不傻。
“靠窗還是過道?”順利登機後,崔言和蘇含時的座位相鄰,崔言請對方先選。
準備上飛機就立即補眠的蘇含時脫口道:“靠窗,謝謝。”
機長在廣播中提示飛機即将起飛,學習任務布置完畢的蘇含時将手機調至飛行模式閉目休息。
崔言近期一直為了手頭上這件文物修護的項目忙前忙後,以至于其他工作落了進度,飛機進入平流層後,他便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啟加班模式。
也許是敲擊鍵盤的聲音影響了正在入睡的蘇含時,在他頻繁地換了好幾次睡姿後,崔言配合地蓋起電腦,翻看随身攜帶的一本散文集。
旅途行至大半,笑容可掬的空乘端着小銀盤逐一向客艙中的旅客派發紀念禮物。
近段時間恰逢航空公司周年慶,他們是茲市通航的首飛航空公司,與茲市緣分頗深,于是設計了5款極具茲市特色的冰箱貼作為紀念禮物。
此外,為了和航空公司logo的顔色形成配套,5款冰箱貼還被塗上了不同的色彩。
“先生,打擾了,這是我們公司周年慶的紀念禮物,您可以任意挑選一款留作紀念。”空乘将上一位旅客拿走的空位補齊後,遞往崔言面前。
崔言把散文集反扣于膝蓋之上,緩緩擡頭,随手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這個吧。”
“好的。”空乘輕言細語,目光越過崔言落到熟睡的蘇含時身上,“您和這位先生是一起的嗎?”
“是。”崔言點頭。
“您可以代他挑選一個嗎?”空乘繼而詢問道。
崔言猶豫,即使在崔言的時間線裡,幫自己的另一半挑選一個紀念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他心裡清楚,在蘇含時的意識裡,他們隻不過是剛認識不久的合作夥伴,似乎還存在着什麼沒解開的誤會。
“恐怕……”話到一半,銀盤中一個十分搶眼的顔色吸引了崔言的注意,他改了主意,道:“那,這個吧。”
再三确認崔言的選擇後,空乘臉上的微笑依舊職業,但好像摻雜進了什麼詭異的東西,她欲言又止,繼而堅定道:“好的。”
兩隻極具特色的冰箱貼被崔言放置在小桌闆上,他重新拾起膝蓋上的散文讀了起來。
飛機即将下降,關閉自帶電子設備的時候,前排乘客不小心拉掉了設備上的有線耳機,設備裡嘈雜搖滾的音樂瞬間擴散至整個機艙,即使他的主人迅速将音量調小,還是驚擾了蘇含時的睡夢。
蘇含時活動活動手腳,将他胸口的毯子褪至腰間,他迷迷糊糊記得,之前并沒有拉到胸口。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蘇教授還可以再睡會兒。”崔言看了看時間。
機艙中幹燥的空氣讓蘇含時有點口渴,他喝了大半瓶水,沒有再睡個回籠覺的打算,“不睡了。”
蘇含時理了理衣衫,調直椅背拉開遮陽闆,窗外陽光正好,想必目的地一定也是個豔陽天。
“這是航空公司周年慶派發的紀念禮物,我自作主張替蘇教授選了一個,覺得你也許會喜歡。”崔言借着航空公司的紀念品打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