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員将一個密封規整的袋子交給蘇含時,“您點的外賣到了,一共兩樣藥品,感冒藥和抗敏藥膏,您清點一下。”
“嗯,沒錯,謝謝你。”蘇含時接過道謝。
送完,外賣員急着趕下一單去了。
“也謝謝崔先生的好意,不過,我已經自備了。”蘇含時搖晃手中的紙袋。
看來,又白忙活一場。
不過,外賣這東西真方便,崔言決定下一次也要試一試。
茲市算是最西端的旅客集散地,即便是晚間的航站樓,客源依舊川流不息。
阿庫自掏腰包給崔言和蘇含時塞了幾個馕餅作為禮物,“記得五星好評啊!”
姜聲帶着妻子和還在上幼兒園的女兒也來送機。兩人約定下次帶着家人一起回母校,姜聲說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感受一下母校的熏陶,也成為一名畫家。
廣播播報即将登機的航班,航班号和崔言、蘇含時的一緻。
“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何時了,”姜聲眼裡含着波光,他從背包裡取出一隻鼓鼓的牛皮紙文件袋,“這是臨别禮物。”
蘇含時接過,伸手繞開封口處的白線,卻被姜聲按住,“等起飛後再打開。”
蘇含時似乎感受到了其中的重量。
“放心,絕不是什麼金銀财寶。”姜聲瞧出了蘇含時的顧慮,“我一個臨摹師沒那種家當。”
“好。”蘇含時收進随身包裡,“下次換我給師兄準備禮物。”
等空乘開啟服務,蘇含時才揭開檔案袋,一本夾滿活頁的畫冊逐漸顯現。
蘇含時胸口鼓動,眼中盡是感動,這确實不是最庸俗的金銀财寶,确是姜聲的無價之寶。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姜聲讓他上了飛機再打開了,若是當着面,蘇含時一定不會允許自己奪人所愛。
蘇含時現在有太多話想對姜聲說,但航班上不能打電話,于是他編輯文字,計劃着一落地就發給姜聲。
回程的飛機上,崔言和蘇含時的狀态打了個颠倒。
蘇含時抱着師兄十年的成就拜讀了一路,而崔言則安靜地休息了一路。
一場充滿冒險和溫暖的旅途結束,飛機打開滑輪降落在平整的跑道上。
陪蘇含時取了行李,兩人往出口走。
“我的車在停車場,我送蘇教授回家吧。”崔言道。
機場推出了惠民工程,對那些七天内往返的旅客提供低價的停車服務。
即使在停車場停上兩三日,費用也不會超過百元。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家。”蘇含時道。
忽地,蘇含時捏在手裡的手機響起,他一直在等姜聲的回複,從飛機着陸到走出機場,接近半個小時,遲遲沒等來回應,原來姜聲和他一樣,花時間編輯了長篇大論。
蘇含時駐足讀完,千言萬語積攢在胸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最樸實的一聲“謝謝”,仿佛說多了就是矯情。
姜聲終于放棄了文字編輯,打來了電話:
“不用謝,我說了,這本畫冊在你那裡比在我手上更能發揮價值,在我這裡隻是我一個的,但是你卻可以教給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學生們再将石窟藝術傳遍世界每一個角落。”
“再說了,我已經複印了一版,沒啥損失。”
“不過,絕不白給,我也有要求啊,既然原件給了你,你在給學生們上課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們知道這本畫冊的原作者是你鼎鼎大名的師兄!我還指望着你讓我家喻戶曉呢。”
蘇含時被逗樂:“放心,一定。”
“所以,别再說謝謝了,不然就真的生分了。”說完,姜聲收起插科打诨,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其實都是崔先生的功勞。”
他繼續:
“今天下午我回到家本來打算美美實實地睡一覺,才躺進被窩,就接到了崔先生的電話,他說他給我的郵箱發了一份調研報告,讓我務必當場查看。”
“我一打開,是一份關于茲市石窟文化傳播的調研,報告裡詳細叙述了茲市石窟的現狀以及前景,寫這份調研的人很細緻,關鍵的地方都使用了數據支撐,結論是茲市的石窟文化正在被人們所淡忘,所以報告最後用了接近五分之三的篇幅,探讨怎樣吸納更多的資源參與到石窟的保護和文化的傳承上來。”
“說實話,我這個常年在石窟中從事臨摹的人,看了都熱血沸騰。”
“然後崔先生就問我,願不願意為石窟的傳播出一份力。我當然願意了。”
“于是,崔先生說想管我借一樣東西送給身為大學雕塑教授的你。就是我的活頁手冊,崔先生的本意是讓我送一份複印件即可,但是在聽了他的考慮之後,我決定把原稿送給你。”
“所以,好師弟,你可是責任重大,來了茲市石窟,就是有緣人,請幫我把這裡的藝術和文化都講給學生們聽吧。”
即使沒有姜聲的囑咐,蘇含時也打算這樣做,這是對石窟藝術最好的緻敬方式。
電話舉在耳旁,蘇含時無聲地點頭。
解釋得差不多了,姜聲最後叮囑道:“但是你别問崔先生,他特意交代别告訴你,還說,你好像對他有什麼誤解,他怕弄巧成拙。好師弟,你和崔先生有什麼誤會嗎?看起來挺和諧啊,至少他看起來對你挺上心的。”
蘇含時僻重就輕:“沒什麼,都是小事。”
若隻是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完成手上棘手的項目,崔言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況且,這種表面的殷勤巴不得對方知道後感激涕零,又有誰會選擇做“無名英雄”。
那是為了什麼?
蘇含時有些糊塗了,挂了電話依舊愣在原地,身邊與自己并肩而立的這個人好像也沒那麼礙眼了。
“怎麼了?”崔言低聲問。
“沒什麼。”蘇含時擡頭,目光投向頭頂一眼望不穿的夜幕,不再拒人于千裡之外:“好像要下雨了,那就麻煩崔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