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絕不能就這樣默認了那句“不管再怎麼努力,女人就是打不過男人”的混賬話!我不能讓這些才剛開始接觸世界的女孩子,在這麼小的年紀,就根植下這種自我否定的觀念!那會扼殺她們未來反抗不公、争取獨立的勇氣!
“都看好了!”我沉聲喝道,手腕一翻,碧落劍已然出鞘,在陽光下泛起一泓秋水般的光澤,“老師這就給你們示範一次!”
坂田銀時以為我要找他算賬,吓得連連擺手後退:“我可不跟你打!絕對不打!”
我差點被他氣笑:“白癡!誰稀罕跟你打!”
擒賊先擒王,要打,自然是要和這群男生的老師——松陽打!
聽說兩個老師要比武切磋,整個私塾瞬間就炸開了鍋!孩子們興奮得像過節一樣,呼啦一下全湧到了院子裡。
“你們說,芳然老師和松陽老師誰厲害?”
“當然是松陽老師了!女人怎麼打得過男人嘛!”
“那可不一定!你們不知道芳然老師的名号嗎?”
“什麼名号?”
“輝月劍姬啊!之前在花街上把講武館的齋藤打得落花流水的輝月劍姬,就是芳然老師!”
“喂!騙人的吧?真的假的?!”
輝月劍姬?誰給我取的這個外号?還挺……中二?
“我倒覺得意外的契合呢!”松陽不知何時已走到我對面,依舊是一身素雅衣衫,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眼神卻認真起來。
“哼!别以為說兩句好聽的,我就會手下留情!”我劍尖遙指他,戰意升騰,“同樣,你要拿出全部的實力來!若是敢心存讓着我的念頭,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松陽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變得鄭重而專注。他抽出腰間那柄樸實無華的長劍,劍身映着日光,寒芒一閃。“正好,”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我也一直想和芳然你,真正地打一場呢!”
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打得最酣暢淋漓、也最盡興的一架!我們從開闊的道場打到枝葉婆娑的院子,劍氣縱橫,衣袂翻飛。目之所及,訓練用的木樁被淩厲的劍氣削斷,晾曬衣物的竹竿被掃落,甚至連廊下的一根承重柱子,都被我一記橫掃斬出了深深的裂痕!塵土與木屑飛揚。
直戰到日頭西斜,漫天紅霞如火般燃燒,帶着涼意的晚風拂過汗濕的臉頰。我的劍鋒,穩穩地停在了松陽的頸側,冰冷的劍刃幾乎貼上他的皮膚;而松陽的劍尖,也精準地抵在了我的胸前,隔着衣衫傳來一絲銳利的寒意……
我們,打了個平手。
死一般的寂靜後,是孩子們震耳欲聾、幾乎掀翻屋頂的叫好歡呼聲!他們激動得小臉通紅,拼命鼓掌。
我坐在院子裡唯一還能落腳的秋千上,胸膛劇烈起伏,努力平息着翻騰的氣血。汗水順着額角滑落,但心中卻是一片澄澈的通明。
我用實力,用這柄劍,向那九個女孩子,也向所有心存疑慮的人證明了:女人,并非天生柔弱!并非天生就該被打上“不如男人”的标簽!
當晚,我徹夜伏案,燈下疾書。為那些天賦普通的女孩量身定制了一套适合她們的練劍法門,删繁就簡,注重基礎和實用。第二天,我便手把手,極其耐心地重新教導她們。
縱然無法開宗立派,光耀師門,我也在以另一種方式,踐行着我心中的俠義之道——賦予她們保護自己的力量和信念。
而也許是我和松陽那場驚天動地的“示範賽”起了作用,私塾裡悄然興起了一股“尚武”之風。文化課上,一個個蔫頭耷腦,哈欠連天;可一到劍術課,個個眼睛放光,摩拳擦掌,連男生們都開始吆喝着要和女生比試!
這股風潮,在有人上門踢館後,更是達到了頂峰!
那踢館的孩子,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當初被我奪了木刀,灰綠色眼眸裡燃燒着不甘的紫發男孩,高杉晉助!他提着劍,指名道姓要和我一戰!
身為老師,我還要給别的孩子上課,更不好在學生面前以大欺小(雖然他肯定不這麼想)。于是,我随手指了指旁邊打哈欠的天然卷:“先打赢這個小鬼再說吧!”目标直指坂田銀時。
這一段奇妙的“孽緣”,就此拉開了序幕……
從此,高杉晉助幾乎每天都來踢館,每天都鉚足了勁挑戰坂田銀時,然後……每天都帶着一身傷被他的好朋友,那個冷靜的馬尾男孩桂小太郎接走……
漸漸地,私塾的孩子們也和他們混熟了。知道紫發男孩叫高杉晉助,馬尾男孩叫桂小太郎,都是鎮上另一個私塾——講武館的弟子。
某天,桂小太郎突然獨自一人匆匆跑來,神色凝重地找到坂田銀時報信:講武館以“松下私塾,糾集附近孩童,傳播危險思想,批判幕政,意圖□□”的罪名,向官府報了案!差役很可能今晚就要來抓松陽老師和芳然老師!
他焦急地讓坂田銀時轉告我們,快逃!
然而坂田銀時這家夥,從小就染上了什麼事都想一個人扛的臭毛病!他大概天真地以為,隻要不告訴我和松陽,憑他自己就能解決掉那些差役。于是,他瞞着我們,偷偷溜了出去。
真是傻得可愛,也不看看我和松陽是什麼修為,這私塾裡有什麼風吹草動能瞞過我們的耳目?
夜色漸濃,我和松陽提着燈籠,悄無聲息地跟在那個小小的、自以為隐蔽的身影後面,藏在了路邊的樹影裡。月光清冷地灑下,照亮了前方路口——三個小小的身影,手持與他們身形不太相稱的木刀(劍),毅然決然地攔在了一隊氣勢洶洶的差役面前!
“我是松下私塾的門生,坂田銀時!”天然卷的聲音帶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在寂靜的夜裡異常清晰。
“我是他的同門,桂小太郎!”馬尾男孩的聲音沉穩有力。
“我是他的同門,高杉晉助!”紫發少年的話語依舊帶着那股不服輸的狠勁。
月華如水,三個孩子,三把劍,用他們稚嫩卻無比堅定的姿态,踐行着屬于他們的武士道!那份無畏的勇氣,仿佛能刺破這沉重的夜幕。
“看!”松陽在我身邊低語,聲音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驕傲與欣慰,他臉上綻放的笑容,比天上那輪明月還要璀璨奪目!“我早就說過吧!他們都會是我的學生,都是……真正的武士!”
我知道,這就是他畢生的理想與堅守的武士道。如同那日高杉晉助初次來踢館時,他站在廊下所說——
“就算沒有明确的出身和來曆,就算沒有要保護的主君,也沒有用來戰鬥的真劍……隻要心中懷着隻屬于你們自己的信念,就能走出隻屬于你們的武士之道,成為你們心目中的武士……”
看着這樣的孩子成長,守護他們的信念,教授他們做人的道理,這就是松陽的理想,這就是他的武士道!
“松陽!”我輕輕推了他一把,目光依舊緊盯着前方那三個小小的、卻仿佛蘊含着無限力量的身影,“保護學生,可是老師義不容辭的責任!去吧!”
至于我?我抱着臂,懷中的碧落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鳴。我轉過身,目光投向鎮子深處講武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也有屬于我自己的劍道!
說起來,我和講武館的恩怨,從那個齋藤開始,再到這群小鬼的騷擾……也确實該有個徹底的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