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皆美。但今夜……美得讓我想将你藏起來，隻我一人得見。”

我的雙手順勢攀上他的脖頸，将他拉近，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漫長而甜蜜，帶着煙火的氣息和彼此的心跳。當唇瓣終于分開時，最後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蕊煙花正緩緩消散在天際，隻餘下淡淡的硝煙味和滿河岸意猶未盡的歎息。

“不用藏，松陽。”我望着他深邃眼眸中映照的、漸漸黯淡的流光，指尖描摹着他溫潤的唇角，“我們在一起了，不是嗎？明年，後年，以後的每一年，我都會陪你一起看煙火。”

“好，一言為定。”他眼底漾開溫柔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靜湖，圈圈漣漪都寫着承諾。

我們十指緊扣，随着意興闌珊的人潮緩緩歸去，耳邊飄蕩着路人對剛剛那場絢爛的贊歎與回味。

半路上，迎面撞見了那三個“失散”的小鬼。

坂田銀時臭着臉，遞過來一串裹着黃豆粉的白玉團子：“喏，賞你的……”語氣别扭。

桂小太郎則雙手捧着一顆晶瑩剔透、紅得耀眼的巨大蘋果糖，鄭重其事地遞到我面前：“不成敬意，還請芳然老師笑納！”

最令人意外的是高杉晉助。他别開臉，手伸得遠遠的，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精緻的櫻花形镂空銀吊墜，聲音硬邦邦的：“……可以挂在劍穗上……不喜歡就扔了。”那架勢，仿佛我碰一下他就會立刻收回。

“喂！矮杉！心機太重了吧！”坂田銀時立刻跳腳，指着那吊墜，“趁着我們買吃的當口，一聲不響選了這麼個能一直留着的東西！卑鄙！”

“原來如此！”桂小太郎恍然大悟，一臉欽佩地看着高杉，“晉助！時刻不忘布局深遠！此等心機，實乃戰場制勝之道！在下受教了！”

高杉晉助的臉瞬間黑如鍋底，額角青筋暴跳：“白癡！誰有你們想的那麼多彎彎繞繞！”

坂田銀時：“那你說！為什麼偏偏選這個？說啊！說啊！”

“給我适可而止啊混蛋！”高杉晉助幾乎要拔刀。

在他們扭打成一團之前，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撈過團子、蘋果糖和那枚還帶着少年掌心溫度的櫻花吊墜，拉着松陽迅速遠離戰場。

團子咬一口，軟糯香甜。再咬一口蘋果糖，齁甜粘牙……轉手全塞給了松陽。

至于那枚小巧的櫻花吊墜……回去後，我把它系在了那把我教學用的三味線上。我的劍，已有師姐贈予的金魚流蘇劍穗，足夠了。

歸途中，我們還光顧了撈金魚和套圈的小攤。這些小把戲對我而言如同探囊取物。在攤主欲哭無淚、近乎絕望的眼神注視下，我幾乎搬空了他的攤位——

撈金魚攤：一個幾乎要溢出水來的木盆，裡面擠滿了驚慌失措的小金魚。

套圈攤：三隻聒噪的肥鴨子、兩隻瑟瑟發抖的長耳兔、外加一條毛茸茸、興奮搖尾的小黃狗。

若非松陽及時按住我躍躍欲試的手，我恐怕真能把攤子上所有活物都打包帶走。周圍孩子們投來的、混合着羨慕與崇拜的灼熱目光，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唉，好想要隻貓啊……怎麼沒有貓呢？”我抱着暖烘烘的小黃狗，略帶遺憾地歎息。

“你還想要多少啊！銀桑我都快被鴨子啄破相了！”左邊傳來銀時崩潰的哀嚎。他懷裡，兩隻肥鴨正奮力撲騰，“嘎嘎”抗議，鴨絨如雪片般沾了他滿頭滿身。

轉頭看向右邊，高杉一手提着那盆幾乎端不穩的、水花四濺的金魚，另一隻胳膊下勉強夾着一隻同樣不安分的鴨子，紫發上滑稽地粘着幾根白色鴨絨，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桂小太郎則一臉溫柔呆滞地環抱着兩隻長耳兔。嘴裡依稀嚷嚷着什麼肉球之類的話！

那一隻兔子正用後腿猛蹬他的胸口試圖逃脫，另一隻則锲而不舍地啃咬着他垂落的發帶。

難得地，一絲心虛悄悄爬上心頭：“那個……回去……給你們煮桂花酒釀圓子湯！”

（關于桂花酒釀圓子湯）——

晶瑩剔透的糯米小圓子在沸水中沉浮，煮至軟糯透亮，撈出瀝幹，盛入粗陶碗中。再舀入兩勺發酵得恰到好處、米粒飽滿、酒香清冽的甜酒釀。最後，撒上剔透的碎冰，淋上濃稠欲滴、金燦燦的桂花蜜……

“金木犀的香氣……好濃郁啊！”純子捧着碗，深深吸了口氣，小臉上滿是滿足，“芳然老師真厲害！”

玉子坐在屋内靠窗的榻榻米上，隔着敞開的窗棂，與坐在緣廊上的金沢婆婆輕聲交談着：“煙火大會……聽起來真熱鬧啊……”

“别眼饞了……”我推開窗戶，将一碗堆得冒尖、冰晶閃爍的桂花酒釀圓子遞到她手中，“等你好了，我買煙花在這院子裡放給你一個人看！”

玉子蒼白的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好呀！那我可要快點好起來，等着看你的煙花！”

金沢婆婆也笑眯眯地接話：“那老婆子我，可就沾玉子的光，托你的福喽！”

緣廊上，坂田銀時早已風卷殘雲般幹掉了一碗，正高舉着空碗，扯着嗓子喊：“再來一碗！快點！”

他旁邊的假發和晉助則顯得斯文許多，正小口小口地品嘗着那沁涼的甜蜜。

“沒了！”我沒好氣地駁回，“總共就那麼點金貴的桂花蜜，還是我托人從京都捎來的！一人一碗已經是天大的奢侈了！沒吃飽？廚房裡還有月見團子……”

“我這碗，給銀時吧。”松陽微笑着，将自己的碗推向銀時。

我頓時委屈地看向他：“為什麼不吃？！”女朋友辛苦做的甜品居然不捧場？豈有此理！

“抱歉……”松陽露出一抹帶着點無奈的苦笑，指了指自己的胃，“方才在祭典上，你塞給我的團子和那顆巨大的蘋果糖……實在太甜膩了些，這會兒還撐着……”

銀時看向我：“什麼？！銀桑我省吃儉用摳出來的零花錢買的團子你居然嫌棄？！”

假發：“芳然老師！您不喜歡在下的蘋果糖嗎？”

我吐了吐舌頭，尴尬地笑了笑，迅速擡頭望向夜空，強行轉移話題：

“啊！快看！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清輝如練，灑滿庭院。碗中的碎冰折射着月光，桂花蜜的金黃與月華交融。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