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恒将兩人接回了四合院。
這棟四合院是她家老爺子年輕時買的，面積還挺大，隻是一直沒人住。她姑姑周毓看這屋子一直空着也不是個事兒，在她爺爺周平退休那年出錢重修了一圈，裝得格外符合現代審美。
隻不過周平還是不肯住，轉頭帶着奶奶林從頤回了杭城養老，這房子就閑置了下來，周毓隻好找一個管家和一個阿姨平時看着，方便兩位老人偶爾回京城時往這兒住一陣子。
陸元昭本來沒準備住這兒，一想到她和荔枝孤兒寡母的兩母女住在這樣一個偌大宅子裡，管家阿姨住的房間又遠，到了夜裡還不知有多滲人。
但是自家父母的房子離得遠，兩個人退居二線後偶爾來各自學校教會兒書，放着香山買的房子不住，平日裡就住在家屬院裡，他哥又住在單位發的房子，還有那個不着調的三弟成天泡在學校，陸元昭在京城也沒房産，想了一圈，還是住這裡最合适，去哪兒都方便。
所以最後還是克服掉恐懼，思酌了片刻，答應了林從頤的提議，順帶給京城裡的四個兄弟姐妹輪流打電話，最後也隻搖來了兩人。
司機把越野開進了車庫，從後備箱卸下陸元昭的三個箱子，跟在周自恒後頭，把箱子提進大門。
陸元昭才經過會客廳，就瞧見了他們大姐齊祺坐在紫檀椅上，一旁的紫檀博古架上點了支線香，擺了幾件瓷器，是她姑周毓的珍藏，陸元昭還幫忙修複了其中一件的一點邊角。
齊祺一邊往嘴裡喂車厘子，一邊沏茶，聽見動靜，撩起耳側的卷發，朝自己看來——“喲，可算是回來了。”
“大姨！”陸灕在周自恒的臂彎裡掙紮了下，在被周自恒放下的那一刻，急哄哄地往前跑，要往齊祺懷裡鑽。
“讓我看看是誰來了。”齊祺捏着嗓子同陸灕開玩笑，捧住陸灕嬰兒肥的臉蛋，看她圓咕隆咚的大眼睛，“原來是大姨心尖上的小荔枝。”
陸元昭：“……”
周自恒幫着司機把行李推進正廳，茶桌旁是擱着宋錦墊子的紫檀沙發，他端正地坐下，喊了聲姐。
陸元昭選了張空座椅，把包往上一丢，拉開椅子坐在了齊祺對面，聞到了空氣中似有似無的降真香香味，疑惑道：“不是說吃完晚飯再過來嗎？”
“哦——”齊祺想起今晚臨時起意爽約的飯局，有些頭疼，“今天上班太累了，懶得去。”
“厲害啊。”陸元昭看了眼齊祺懷裡的陸灕，壓低了聲音，同齊祺耳語，“我姑這回又看上了誰？”
她前幾天就聽說了，周毓要給齊祺安排相親，就在今天。
“謝楷。”
“誰？”
“就沈淮序他朋友。”齊祺看她這茫然不知的模樣，知道她不認人，也就沒再多說，“算了，你這記憶。”
屋裡開了地暖，齊祺給陸灕脫下羽絨外套，将人抱在懷裡，一會兒捏捏胳膊，一會兒揉揉肚子，“小荔枝坐飛機累不累？”
“不累！”陸灕坐在齊祺腿上，認真地看齊祺斟茶，“我睡了兩個小時呢！”
“不累就好。”齊祺勾了下陸灕的鼻尖，“想不想喝果汁？或者吃奶皮子？大姨剛買的。”
聽到有自己喜歡的，陸灕睜大了眼睛，轉頭征求陸元昭的同意，“媽媽我想吃奶皮子。”
“可以。”陸元昭笑了笑，“不過要少吃一點哦，一會兒就要吃飯了。”
“我讓廚房燒飯了，估計馬上就好了。”齊祺看了眼自顧自走上前來端走她手邊一杯冷茶的周自恒，“老周，你這就餓了？”
“是有點。”周自恒一口喝完冷茶，脫下羽絨外套挂到一邊的衣架上，“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你不是說給我帶烤鴨？”
“哦，在冰箱呢。”齊祺說：“你墊墊肚子得了，還要吃飯呢。”
周自恒哦了聲，朝陸灕招手，“小荔枝，要不要和舅舅一起去？”
陸灕從齊祺腿上滑下來，牽住周自恒的手，“好！”
齊祺目送周自恒牽着陸灕往外走，剛聽門被阖上，就問陸元昭，“今天見到沈淮序了？”
陸元昭一頓，反問：“你怎麼知道？”
“老周一上車就發微信跟我說了。”齊祺拿起茶壺往夏槿前溫過的杯中倒茶，正色道：“我正想和你說這事呢。”
陸元昭很少看見齊祺嚴肅的模樣，難免心頭一緊，心說到底什麼事？沈淮序忽然不要臉地毀約要跟她打官司争小荔枝的撫養權了？
“就是沈淮序，他——”齊祺這才起了個頭，陸元昭手邊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舅媽。”齊祺替她瞧了眼。
齊祺隻有一個舅媽，陸元昭的母親陸凡枝。
陸元昭接通電話，“喂？”
“到了？”
“到了。”
“荔枝呢？”
“被我哥帶廚房了。”
“明天周四，我周五沒課，你明晚帶她來香山住兩天。”陸凡枝下達指令，“你爸說他下班就直接回香山，你讓那一大一小周末也都回香山住。”
一大一小，在陸凡枝這裡，就是周自恒和陳漾。
“還有齊祺也一起帶過來，好久沒見這丫頭了。”
陸元昭摳着青瓷茶盞的邊緣，“好像不太行。”
陸凡枝：“怎麼了？明晚有安排？”
“我一下飛機就碰見沈淮序了，他明早來接荔枝去什刹海滑冰。”
坐在對面的齊祺像是觸發了什麼關鍵詞，猛地擡起頭，陸元昭裝沒看到，繼續和陸凡枝說：“估計得晚上才送回來。”
“我周六來吧，周六正好和他倆帶荔枝去看升旗，看完直接回香山。”
陸元昭和陸凡枝聊了幾分鐘，陸凡枝那頭有學生叫她，陸元昭就挂了電話，示意齊祺，“繼續。”
“就是——”
門外傳來一陣不合時宜的哒哒腳步聲。
坐在桌沿兩側的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收了聲，隻見陸灕踢踢踏踏地跑過院子，敲開會客廳的門沖二人喊，“媽媽大姨，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