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末沒有陸元昭想象中的那般風雨晦冥,濤瀾洶湧,陸元昭跟着沈淮序逛了一天的展覽實在累得很,壓根提不起什麼力氣纏他。
除了偶然的幾次索吻牽手外,兩人什麼也沒幹,幹躺在一張床上睡到天亮。
到了周日,陸元昭一如既往地說自己要回學校,拖着行李箱打車去了機場。
回到杭城,已經下午四點了。
臨近畢業,基本上也不用再每天在工位坐班,陸元昭也不着急回學校,今夜宿在了之江路周平和林從頤養老的中式合院裡,因着明天是初一,她好陪林從頤去廟裡上香。
她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去走走老路子,拜拜神佛。
寺廟的石階上還殘留着清晨的露水,青苔順着瓦當往下爬,枝桠間紅綢飄蕩,在明黃的牆面上上洇出悠悠蕩蕩的影子。
林從頤叨念這間寺廟靈,周毓當年下海經商,跑京城投資前來廟裡上過一炷香,回去之後頂着風險賭對了投資,自此事業順風順水,從此每年回杭城,周毓都得來廟裡吃齋念佛三日。陸元昭和周自恒高考那陣,林從頤時常來廟裡參拜,求這對自己一手帶大的雙胞胎能考個好成績。
他們倆也不負衆望地考了個像樣的成績,一個留在杭城,一個去了京城走他們爹的老路。
香爐升騰的青煙缥缈,晨光斜斜地自蔭翳,穿透缭繞的霧障,萬千浮沉在日光中翻飛,在一片空濛中白描曦光的雛形,陸元昭直直地望着樹下的丁達爾效應,直到細碎香灰撲簌簌落下在手背燙到手,才驟然回神,将燃香插進香爐。
陸元昭今天穿得很簡單,黑襯衫配黑西褲,頭發随意地尋了根簪子挽起,袖口挽起,腕間的沉香随着她的動作碰在銅磬邊緣,發出細微的響聲,陸元昭跟在林從頤身後,進了觀音殿。
“菩薩保佑。”陸元昭雙手合十,一如既往地虔誠,在神明面前許願,“保佑我能順利畢業。”
身旁的林從頤跪在蒲團上,不知在許什麼願。
陸元昭定了定神,再次閉上眼,在心底說得鄭重而謙卑,“還有一個願望——”
“菩薩保佑,我想要一個像我的姑娘。”
她不想每周再在兩地折返同沈淮序周旋了,早些抽身離開的方式隻有那一條。
懷個孩子,然後趁早分手。
次次午夜夢回,她都會夢見自己不管不顧灑脫地離開沈淮序時的暢快,她一直在等着那一天能快些來。
檐角銅鈴叮咚作響,出了殿,林從頤領着陸元昭走下台階,煙霧缭繞中,随口問她,“昭昭今天求的什麼?”
“學業。”陸元昭一本正經地說:“求菩薩讓我順利畢業。”
林從頤笑着同她打探,“不求求姻緣?”
陸元昭眼睫微動,她看着天王殿前香火袅袅,平靜地說:“姻緣天定。”
林從頤挽住她的手,笑道:“那你昨晚打電話那個?也是菩薩賜給你的姻緣?”
“……”陸元昭一怔,有些意外林從頤會知道,她抿了下唇,沒說話。
這些日子以來,不見面的日子沈淮序時常給陸元昭打電話,也都是閑聊,昨夜給陸元昭打電話也是問陸元昭到學校沒,陸元昭接到沈淮序的電話,才想起來自己答應過沈淮序“到學校”後給他發消息。
合院二樓的隔音不好,陽台也沒封閉,陸元昭起了閑心坐在陽台,一邊賞月一邊和沈淮序閑聊,估計是被在隔壁畫室練字的林從頤聽見了。
“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她失笑地辯解道,哪怕知道林從頤也不會相信。
“行,那就先當當普通朋友也不錯。”林從頤笑着打趣她,問:“你這周末也不住公寓?”
陸元昭一噎,自打認識沈淮序以來,她幾乎每個周末都往京城跑,次數多到林從頤來她的單身公寓探望她,從沒逮到人。
久而久之,林從頤自然起疑。
雖說陸元昭找了個托詞,搬出齊祺來說自己最近周末都被齊祺喊去京城小坐,也都住在齊祺那兒,可這頻率之高,實在不太讓人信服。
林從頤心裡有猜測,但一看,還是決定先撒手不管。
她背後有這麼多人給她撐着,能生出什麼事。
“在家。”陸元昭知道林從頤這麼問肯定是起了疑心,當即沒有猶豫地說自己這周末在家,她挽着林從頤的手臂,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奶奶讓我回家也行,我想吃奶奶燒的醋魚了。”
林從頤到底沒多說什麼,笑着點了點陸元昭鼻尖,“你呀。”
“那就回來,反正快畢業了,你們組裡的活應該也丢不到你頭上。”
“那說好了,這周末奶奶給你燒醋魚,還有你愛吃的牛肉羹。”林從頤的眸底彌漫着笑意,她年輕時就是當年美院國畫系數一數二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紀,骨相還是經年模樣,一如過去溫婉,笑起來時眼角細紋柔和,反添了幾分慈祥沉靜。
歲月當真不敗美人。
“我前幾天收拾家裡,找到了你小時候學的那把琴。”林從頤想起了什麼,問:“你要不搬去公寓?前陣子不是還說要跟小祺在你爺爺壽辰合奏嗎?”
她爺爺周平的壽辰在七月。
“嗯。”陸元昭乖順地點頭,“那我今天搬回去。”
齊祺擅琵琶,陸元昭則學了快八年的古琴,兩人兒時就時常一道彈奏,後來陸元昭上了高中,沒時間練琴,那把陪了自己大半個童年的古琴也不知給自己落在了杭城還是京城。
摸不到琴,也沒什麼時間練,久而久之,也就生疏了。
這回周平做壽,兩人一早就約好,要在周平的壽宴合奏一曲,也當哄老人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