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寒冬臘月裡在零下的室外潑了一碗水。
在頃刻之間凝成了徹骨的冰。
沈淮序此刻的臉色亦是如此,僵滞的面容再無法維系和煦的神色,他怔在原地,早已被撕得四分五裂。
伶俜的身影伫立在靡靡燈影中,襯映出夜色的深不見底。
“還有事嗎沈先生。”陸元昭站在門邊,有些疲倦。
應付一個早該消失的孩子爹的确要花費不少力氣。
沈淮序咽動了下喉結,聲音沙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先把我微信加回來。”
他今天下午才發現,自己被删除好友了。
“……”陸元昭見他這副不加自己微信就不準備走的态勢,無可奈何地把手機拿出來,迅速地切到了自己的小号。
沈淮序也不知道如何察覺到她的意圖,提醒她,“我不要你的小号,元昭。”
“……”
陸元昭憤恨地瞪了他一眼,帶了幾分心虛地,把賬号切回來。
加,加,加。
她回頭從卡裡提三十萬出來打給他,就當他捐精的酬勞。
“你掃我。”沈淮序說。
“……”陸元昭不耐煩地掃了。
“今晚你先好好休息。”
“明天早上有沒有空?”沈淮序通過了她發來的好友申請,語氣和尋常别無二緻,“我來找你。”
陸元昭愣了下,奇怪地看着他。
他表現得太平和了,淡定得仿佛自己方才罵的另有其人。
這顯得陸元昭的口出狂言分外沒有殺傷力。
陸元昭收起手機要關門,“沒空。”
沈淮序說:“那我下午來找你。”
“也沒空。”
“元昭,别躲着我。”沈淮序往門邊走了一步,擋住她要關上的門,溫聲道:“我們得聊聊這個孩子的事。”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陸元昭強調道:“你跟這個孩子沒有任何關系。”
唇角牽起一個很小的弧度,沈淮序笑了笑,似是不在意陸元昭說的話。
陸元昭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眼他,提醒道:“還有,你的訪客碼明天就過期了,你進不了我們小區。”
“還不走嗎?”她阖上半邊門,“需要我叫保安來送客?”
“那就明天再聊。”沈淮序出乎意料地沒再糾纏,邃密的眸色向她投來一觸即離的眼光,他的語調親昵,好似他們從未分開過,“晚安,昭昭。”
“……”
當真是個神經病。
陸元昭一言不發地折回客廳,萍姨見她一人回來,有些納悶,問她怎麼一個人回來,齊小姐呢。
她心神不定地搖了搖頭,說弄錯了,方才是有個朋友來找她。
萍姨應了聲,去忙自己的事了。
陸元昭恹恹地,一想到一想到明天還要去應付沈淮序,她就頭痛。
要不要去林從頤那兒躲躲?
可轉念一想,要是沈淮序隻是個普通人,她還真能換個地址躲他。
但今天隐隐窺到了沈淮序的家境,以他的身份,查個她的新地址,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回頭鬧大了,還得驚動兩位老人。
電視劇還差一集追平,陸元昭沒什麼心情看了,二倍速看了十分鐘,齊祺給她打來了電話,說自己到她家門口了。
陸元昭這下是真不敢開門了,她縮在沙發上不動,麻煩萍姨去外頭開個門。
齊祺走進來,身後的萍姨幫着她把行李箱拖進來,尋了個阿姨送到齊祺二樓的房間。
齊祺走到茶幾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喉,看她精神不濟地窩在沙發裡,往她邊上挪了挪,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同她講,“要死,我怎麼在門口碰見沈淮序了。”
陸元昭眨了下眼,啊了聲。
還沒走啊?
“哦,你應該不認識。”齊祺見她這茫然的模樣,自顧自地講下去,“就我前男友的兄弟。”
“……”
陸元昭還真想不起來自己那位前姐夫長什麼樣了。
想到自己因為什麼跑到杭城,齊祺不免喪失了表情管理,她有些晦氣地拿起手機,嘀咕道:“真是見鬼了,他怎麼跑杭城來了,擱這兒買房了?”
陸元昭的視線虛晃了下,“姐,你今天來也挺見鬼的。”
今天見到齊祺還當真稀罕極了,端午假一結束,她姑父就把齊祺帶去京城,去給旗下的影視公司曆練,說等做出成績來就進集團上班。
齊祺這陣子,既得管自己之前的那家酒店,又得每天去公司上班打卡,忙得一個人都得拆成兩個用。
要按照往常,齊祺都是周末才來杭城看她。
這才周一啊,什麼風把她刮來了?
“我來你這兒躲一陣子。”
陸元昭不明所以,“怎麼了?”
“我上次給你找的那疊資料,沒藏好。”齊祺眼神躲閃,“給我媽發現了。”
“……”陸元昭哭笑不得,“我以為你早就丢掉了。”
“哪能啊。”齊祺笑道:“我廢了好些功夫給你物色的,總有用上的地,指不準我自己得用上呢。”
“那我姑怎麼說?”
“說我們倆悄悄合計這麼大的事,一聲氣都不和家裡通,保險起見,已經找人去查孩子爹了。”
“……”陸元昭心道不妙。
要是沈淮序是個普通人,她還當真不怕周毓去查。
可她今天才知道沈淮序跟自己家的那點關系,這一查下去,麻煩可就大了。
指不定之前兩家長輩們都見過。
“姐。”陸元昭同她打聽,“你知道葉磬葉教授嗎?”
她知道陸凡枝與葉磬關系好,但這種事情,她實在不好去問陸凡枝。
回頭陸凡枝還得問她打聽這個做什麼。
“我知道,沈家叔叔的夫人,師大的教授,教化學的,她兒子沈抒泓還是我的學弟。”
“沈家?”陸元昭怔了下,問:“他家在京裡頭很有名望嗎?”
她在杭城多年,壓根不知道京城裡有哪些人家。
“……”齊祺稀奇地看了她一眼,說:“也是,你不關注這些。”
“他家是挺有名望的,尤其是他們家那個沈淮序,算是家裡長子吧,接手他家産業以來給他家拿下不少難啃的項目,他家股價都漲了不知道多少。”
“沈淮序?”陸元昭在腦海裡浏覽了一遍過去的記憶碎片,齊祺的那一圈朋友陸元昭其實多少都有點印象,唯獨沈淮序這個名字,她之前還真沒提過。
要是一早知道齊祺認識,陸元昭壓根就不會接近他。
“我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