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西躺在客房幹淨的大床上沉迷于消消樂遊戲。對自己的過去毫無探索興緻,對堆放在房中裝滿他曾經物品的箱子視若無睹。
“咚咚——”
黎西不理。
房門卻被人打開了。紀榮川的手按在門把手上,側身讓黎星辰先進。
“二哥,我切了一點水果給你。”黎星辰目光在房間裡逡巡一圈,把果盤放到床頭櫃上。
“星辰,你先出去。”紀榮川的語氣一貫如此。
像是吩咐人。
黎星辰強顔歡笑,但聽話的離開。
紀榮川順手關上房門,走近床邊,“黎西,我們談談。”
歡快的遊戲音樂戛然而止。黎西坐起來,涼飕飕的空調風吹拂,黑色的襯衫在紀榮川眼中極為刺眼。
“怎麼還不換你自己的衣服?”
黎西翹起嘴角,摸摸袖子說:“你知道男友襯衫嗎?弟弟是不是從來沒給你穿過?那你可以跟他提一提哦。”
紀榮川腦子嗡的一下:“黎西!”
他陰沉着臉單膝跪壓在床上,俯身下來逼視黎西,沉聲說:“你這樣有意思嗎?”
黎西不解,“我怎麼了?”
“為了刺激我,你就不要……自甘堕落,去找人包養?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吃醋,然後跟你在一起?”紀榮川氣糊塗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我告訴你!我喜歡星星,我要和他訂婚,等他大學畢業就去國外結婚!你隻是朋友,我和你之間……永遠隻會是朋友。”
對方一字一句,說得特别笃定,然而面色陰沉,眼神也不對勁。
黎西不喜歡對方毫無分寸感的距離,又不想主動退開,那多損氣勢啊。
“看這個。”他舉起手,手背對着紀榮川,“我跟他是過了明路的伴侶關系。正在計劃婚禮,給你發請帖你來嗎?”
“你!”紀榮川又氣又失望,自己直起了腰,居高臨下俯視黎西,失望說,“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出于超市裡對方那英勇撈人的舉動,黎西對紀榮川的觀感并不比對黎家戲精母子差。
他想,親情是假的,他與紀榮川的友情或許曾經真過。
可惜他記不清了。
他也不想回憶起那些已然遙不可及的過去。
“紀少,你們大概誤會了,我認為我不可能喜歡你。”黎西真誠勸說。
紀榮川的臉黑了。
“我喜歡的人,是英勇無畏的大英雄。”黎西臉上在笑,心裡卻在哭。
他記不清現實裡的事,可依然清晰記得初入【降靈】時,被怪物追殺;被玩家坑害;被同行者背刺的每一個時刻,他曾在夢中期盼過被人拯救。
十年是主神定義中的時間。
實則副本内時間與玩家居住的聖城空間内流速不同。
十年是一個寬泛而模糊的概念。
黎西在無盡的副本間穿梭,在永無止境的生死遊戲中博弈、厮殺,現實世界的黎西被永恒釘在了過去。
主神造成的記憶缺失隻有他瀕死前那一段,“過去”被遺忘,是因為不重要。
過去不再重要,血液流盡了一次又一次。
唯獨渴望救贖的夢留了下來。
“我不可能喜歡你。”黎西又重複一遍。
假如紀榮川是他的白月光,他那些盼望着大英雄來解救的夢裡怎麼會沒有紀榮川呢?
假如他過去喜歡,他為什麼會遺忘?
假如他喜歡紀榮川,當初的他不會在黎家大門前留下孤零零的背影。
“我和我老公是超甜初戀,你不要亂說。”黎西摸着安裝追蹤器的戒指甜甜說。
沉溺在他的夢中。
看!其實他早就遇到了拯救他的大英雄。
第一次相遇,霍成淵便救過他。
霍成淵是好人。
所以他不會殺他,他會順主神的意,接受霍成淵的監管,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愛情?
别傻了。
兩個互相提防的陌生人之間,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他緊緊抓住霍成淵的手,留在對方身邊,因為無處可去——無家可歸。
紀榮川眼底流露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心口發脹,嗓音低啞,卻固執問:“他是誰?你……那個人是誰?”
喜歡兩個字變得燙嘴,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從自己的口中說出。
“等你來參加我們婚禮就知道啦!”黎西不忘初心,見縫插針邀請他的摯愛親朋參加婚禮。
紀榮川待不下去了,狼狽的逃離。
黎西重新躺下,翻了個身,繼續玩手機。
事實恐怕與這些人所言相反。
他并不曾對紀榮川抱以愛戀的喜歡,少年人的情誼親密無間,使旁人誤會他們之間存在朦胧的愛意。
倒不如說紀榮川暗戀他,不然為什麼這人老是擺出一副被戴綠帽子的陰暗表情?
沒過太久,黎家的一家之主黎文山回來了,傭人适時的将餐具擺上餐桌,等着雇主家一聲令下便上菜。
客房門再次被敲響,黎星辰在門外喚他:“二哥,爸爸回來了,快出來吃飯。”
黎西看了眼V信,依舊沒有霍成淵的音訊。他蹙了蹙眉,收起手機出門。
餐廳也在一樓,就在大廳另一側,挨近廚房。
長方形的大餐桌上,身為一家之主的中年男人坐在主位,左手邊依次坐着妻兒,右手邊是留給客人的座位。
黎星辰見黎西出來,準備落座的屁股又提起來,刻意向旁邊挪動一個位置,将與母親之間的座位騰出,“二哥坐這裡!”
黎西腳剛踏入餐廳便頓住,困惑地凝視黎文山幾息,腳下一拐,在長桌末尾,正對着黎文山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