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與她一同離開的想法後,就日漸焦灼。
此時他才明白,一味地逃避沒用,離開無恙城不一定正确,留在無恙城也不一定錯誤。
“此符你繼續留着,以備不時之需。”他将喜爾的手推回。
喜爾有點郁悶,她不喜歡欠人,欠郎殊的還未還清,又來一個他?
“以後我常在無恙城,有什麼事郎殊都會幫我,所以真的不需要了。”她又把手推回去。
“倘若危險來臨時,他有事纏身,無法及時趕到呢?”他再推她。
喜爾用另一隻,将符塞進他手中:“那我自會吉人天相,化險為夷。”
兩人推搡到最後,他無奈将傳音符收回。
臨走時,喜爾揮手與他道别,小聲說了一句:“後會無期。”
滿腹心事的她一夜未眠,白日來得墨迹又拖沓,以至于心神恍惚的她,在見到阿彌時,會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我與城主說了離去之事,他讓我今日過後再走。”阿彌端着花口盤,給她解釋個中原由。
盤中的紅色喜服,看起來十分眼熟,喜爾不解地看向阿彌,她了然一笑:“那日城主見我針線不錯,就将縫制婚服的事交給了我。”
而那塊堵住各仙者言論的血色方巾,被郎殊特地吩咐,縫在了喜服的心口處。
“這麼說,他去過你屋子了?”喜爾按住她的手,緊張問。
“去過了,該看見的都看見了。”
她笑意吟吟,不像悲傷的樣子:“我自知身份卑微,不得城主喜歡乃是尋常,城主他卻告訴我,人無高低貴賤,情無三六九等,我們的阻礙不是身份,而是無緣。”
“他說他已有心屬之人,此心赤誠如海,終生不複還。”
說這話時,阿彌正在為喜爾挽發,不知是哪裡出了錯,竟讓她的身體狠抽了一下。
阿彌關切詢問,她搖頭否認。
可心上的刺疼很快蔓延出來,葳蕤成阻礙呼吸的大霧,喜爾變得焦慮不安。
或許是她過度解讀人性,忽略了郎殊的内心想法。
畢竟世事從無絕對,也有一兩個例外。
喜爾從不相信,這份例外會降臨在她的頭上。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停止計劃的後果無法預估,為了郎殊,也為了自己,她隻能繼續向前,選擇是她做的,後果也自行承擔。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喜爾卻遲遲不肯換上喜服,顧魚來回跑了幾趟,才把她的意思傳達到位。
穿上喜服前,她要先拿到石靈玉。
沒過一會兒,郎殊出現在罰讨洞,今日的他格外順從她,她要求在罰讨洞起身,他就派人來布置,她要求穿自己的鞋,他就讓人趕工,把她的一雙舊鞋,改得精緻鮮豔,像是新的一樣。
又如現在,他親自送來石靈玉,和她的一雙眼睛。
“眼睛與石靈玉,你現在隻能得到一樣。”
“我要石靈玉。”喜爾毫不猶豫。
郎殊給了她石靈玉,也給她治好了眼睛。
拿到石靈玉的喜爾,歡歡樂樂地穿上了喜服,阿彌在後替她蓋上蓋頭。
一走出罰讨洞,郎殊就将她攔腰抱起,他的雙眼奇神,那怕看不見,也能準确地知道,哪裡需要轉彎,哪裡需要下台階。
開始的喜爾還有些擔心,郎殊會帶着她摔個大跟頭,後來的她開始昏昏欲睡,直歎世上再沒有比郎殊懷裡更穩當的地方。
然而奇怪的是,他們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人。
喜爾了然,在無恙城中人的心中,她還是那個操控妖物,殘害同門的惡人,自然都不願參加這場婚禮。
換個角度想來,郎殊為了讓這場婚禮順利進行,背地裡不知付出了多少。
喜爾已不敢想,待到真相揭穿時,郎殊會是怎樣地難以接受。
兩人到了無妄殿,石與南已等候許久,隻見她将一枚金色圓盤抛入上空,滾滾黑煙瞬時湧出,在無妄殿的左邊,彙集成了一個通道。
喜爾從郎殊的懷裡掙脫而出,快速向通道跑去,他追上來,死死拽住她:“這就要走了?。”
她沒想到他早就料到了一切,堅定的心被心虛淹沒:“是你先答應我的,你擺脫奴血咒之日,就是放我離開之時。”
“對。”他詭秘一笑:“所以我不是在阻攔你,隻是想送你一件禮物。”
他拿出一枚手镯,套在喜爾手腕。
“這是翎羽镯,戴上它之後,無論你想去哪裡,都去不了。”他笑容逐漸詭異。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在石與南與喜爾的意料之内。
翎羽镯強行掙脫後,會在手腕上留下一道翎羽印,有了此印無論她去到何處,都能被郎殊找到。
她以身試險,前往千誅界尋找琉青,既是為了遺落的父母骨灰,也是為了替郎殊尋找赤脊的蹤迹。
“不要這麼強硬嘛,萬事好商量是不是?”喜爾試圖緩解。
“沒商量。”他搖頭,不留餘地。
“再給一次機會吧?”她真摯懇求。
“不可能。”他堅定如斯。
“那就這樣吧。”喜爾無奈歎氣。
她用盡全力将翎羽镯拔出,扔在地上,反身朝通道跑去:“以前都是我追着你跑,現在輪到你了。”
她跑進通道,卻不知有一道身影緊随其後,同她一起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