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悄悄的,若不是我腿下柔軟的床墊,仿佛置身荒野。一切都是寂寥的、無聲的、無生息的,偌大世界隻餘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原地。我開始想念傑森了。
我和傑森并不總是在說話,他是個善于思考的人——這是好聽的說法,刻薄一點,我得說我的丈夫是個愛胡思亂想的家夥。
同樣是在這張床上,床頭櫃上栽着一棵瑩潤的月桂樹,米黃色的光灑在傑森的半張臉上,他的手指已經捏着書頁停留了五分鐘。我們有很多個這樣的五分鐘。
大多數時候,傑森都想着哥譚,他總覺得自己對哥譚的地下事業有一份責任。我們倒不為這個吵架,真要吵起來,那真是沒完沒了,根本過不下去啦!我和他交往的時候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沒什麼可吵的,頂多在他受傷之後分房睡覺。
另一部分時間,尤其是在我們結婚後,傑森總疑心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讓我被人傷害,考慮到哥譚的治安狀況,我很自覺地在天幕落下之前讓傑森來接我回家——人要有自知之明,在哥譚擁有紅頭罩這樣日薪一個吻的保镖顯然是我的幸運。
然而傑森的疑慮愈演愈烈,堪比病毒傳播,我的首飾盒裡多了許多藏着小玩具的耳釘、珠寶。而在他外出任務之前,我們還因為他每隔半小時的一則短訊、每隔兩小時的一通電話大吵一架。這是前所未有的争執,連夜翼都挂在陽台上問我對紅頭罩這幾天粗暴的行動有沒有什麼頭緒。
我冷酷地回複了紅頭罩給我發過來的短信:夜翼,速來。
紅頭罩趕來與夜翼激戰,我再度冷酷地打開了傑森手把手教會我如何使用的保護裝置,把兩個人都關在外面了。
傑森是很頑固的人。他的頭發絲都像被急凍人凍住一樣。夜翼飛走之後,我不給他開門,他也不吭聲,就站在門口的監控攝像頭下,腦袋上頂着裝了炸彈的紅頭罩,讓我根本看不到他現在的神情。
要知道,我還在氣頭上呢!我把監控視頻擺在一邊讓他罰站,一面在首飾盒尋找幸存者,一面氣得哭,眼淚滴在藍寶石上,順着棱角滑落,緊接着下了一場藍色的雨。
紅頭罩開始坐立不安,我的手機屏幕在黑漆漆的卧室裡閃爍着,熱戀時傑森給我朗誦莎士比亞的音頻響了起來,故弄玄虛、難聽!我生氣地抓起手機:“把你那該死的監聽玩具關掉!”
帶着哭腔的怒罵很沒有氣勢,但不管怎麼說,我們和好了。雖然夜翼的屁股被踢了好幾下,紅頭罩也在門外吹了一夜的冷風,監控視頻還被我打包送給了紅羅賓(羅賓好像也在一旁,誰知道呢?),但好歹挽救了一對夫妻岌岌可危的婚姻關系,他們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但我怎麼也想不到,僅僅三個月,等傑森回到哥譚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他熟悉的臉、撲上去抱住他的腰,連親吻時的節奏與帶給我的指尖發麻的觸感都告訴我這就是傑森;甚至于晚餐的口味、吃飯的姿勢、夜巡時羅賓對他的熟稔和紅頭罩遊刃有餘的攻擊都證明了他的身份。
但他不是我的丈夫。
盡管他真情實意地懷念我們熱戀時的點滴、珍惜的愛護我們的婚戒、和往常一樣對我的行蹤和安全格外警惕。但我就是笃定,他不是與我相愛的傑森·陶德。
隻不過……偶爾,我是說偶爾,就像他今天在門口和我道晚安的時候,我也會感覺就像是我的丈夫站在那裡一樣。
但這些紛亂的思緒我都不會告訴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