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她加班到十一點半,最後一班地鐵都沒趕上。
從公司到家,需要跨江,打車要半個小時。有時遇上堵車,一個小時也不夠。
梁女士從香港回來後,就住在她的小兩居。昭笙雖然和她沒什麼感情,可房子是人家出錢買的,她也沒說什麼。
見她經常加班,梁女士總在耳邊嘀咕,“就不能換個近點的?武昌的小姑娘談戀愛都不找漢口的,那叫異地戀懂嗎?”
昭笙聽她唠叨,不反駁,也不答應,隻當沒聽見。氣的梁女士細眉緊鎖,又無可奈何。
今天晚上梁女士熬夜打麻将,家裡恢複了往日的安靜。
昭笙洗完澡,動作熟練拆開各種藥盒,七八種藥聚攏在手心,顔色各異。
她喝了口冷水,順勢擡手,把藥丸送進了嘴巴,眉頭微皺,吞了下去。
臨睡前,從床底箱子裡,翻出一本六年不曾拿出來過的舊相冊。
擦幹淨封面,沒打開,就這麼抱在懷裡。
她想,有些記憶一旦打開,是會将人吞噬的。
她懷念,但不敢再動。
有些屈辱與傷害,一輩子遇上一次,足夠了。
人這一輩子,不是隻有愛情。
——
翌日。
總監肖子琛氣的暴跳如雷,文件夾“啪”的往桌上一摔,“昭笙,自己惹的禍自己收拾爛攤子!你跟我到鼎星那邊賠禮道歉!”
上次幫陳豔修改的營銷方案出了問題,害甲方損失了數百萬,陳豔把黑鍋推到了昭笙身上。
昭笙沒為自己辯解一句,點頭默認這事是她的錯,表示會去道歉。
鼎星大廈在鱗次栉比的江邊高端寫字樓區裡,尤為矚目。
浮雲烏沉,空氣中彌漫着膻腥與潮悶熱氣。
“什麼鬼天氣!”一下車,肖子琛抱怨了一句。
他是北方人,一直不習慣江城黏膩悶潮的夏天。
昭笙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早已習慣了這蒸籠一般的天氣,“肖總,江城是四大火爐之一。”
望着他的眼神,似在說:您都在這工作生活了六年,不懂?
肖子琛鎖上車門,垂眸看了她一眼。
昭笙長得顯小,明明二十五歲的年紀卻像剛剛成年。
看起來溫婉恬靜,櫻唇瓊鼻,那雙純淨的杏眼潋滟流光,燦若繁星。皙白天鵝頸滲出絲絲汗意,襯得肌膚近乎透明。
他滾了滾喉結,“以後别人再甩鍋給你的時候,你倒是也開口說幾句。”
昭笙一怔。沒說話。
敢情他知道真相。
肖子琛起身往大廳走,“按說這件事,還輪不到他出面,不過新官上任三把火,隻是遭殃了我們。”
“等會别緊張,鼎星的負責人剛留學回來不久,不太懂國内人情世故,比較難搞,不過一切有我在。”
聽完這話,昭笙目光一頓,步子極輕跟在後頭,沒說話。
心裡默想:總不會是他吧?
鼎星會議室。
肖子琛眉心微皺,略顯不耐煩的看了眼腕表。與提前約定好的時間,過了十分鐘。
昭笙薄瘦的身子,端端正正貼着椅背坐着,安靜的過分。
“昭笙。”倏地,肖子琛擡起頭,嗓音低沉喊她。
昭笙擡眸,錯愕迷茫。
“要不是我出面保你,你這次會被開除,還有之前那些事,哪次不是我暗中出手幫你,你就一點不明白我的意思?”
肖子琛沒來由的話,讓原本涼爽清透的空氣,變得窒悶。
昭笙眨了眨長睫,“所以......肖總監想讓我請吃飯,或者給您送禮?”
肖子琛,“......”
他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會看上個榆木疙瘩。
“吱”門聲響。
緊接着,一道暗影氣壓山河般裹挾着雪山冷冽而來,“抱歉,來晚了。”
昭笙呼吸一滞,輕悠悠擡眸。
依舊英挺孤傲的臉,喉結弧線嶙峋,身姿落拓清挺,矜冷慵懶,睥睨衆人的樣兒,一絲未變。
修身熨帖的深灰色襯衫束進腰身,多了幾分難掩的成熟氣魄。
六年不見,他變了不少。
肖子琛起身寒暄,“裴總客氣了,我們也剛到不久。”
昭笙也跟着站了起來,隻是沒說話,安靜的像隻貓兒。
裴郁點頭,修長身影快速從她身後掠過,坐在主位。
似烈風一般,快而虛無,不留一絲痕迹。
肖子琛陪着笑臉讨好,“裴總,這次确實是我們公司的失誤,給貴公司帶來這麼大的損失,我們華程深表歉意,至于貴公司的損失,我們全額承擔。”
“這是我們公司的昭笙,負責這次的營銷策劃,小姑娘還年輕,難免出錯,還請裴總多多包涵,給小姑娘一個改過的機會。”
“今天晚上我做東,讓昭笙給您敬酒賠罪,還請裴總不要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