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一輛黑色轎車急刹在站台前。
郁連傘都沒打就沖了下來,看到渾身濕透的昭笙,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你瘋了?”他脫下外套裹住流浪貓一樣的她,“這麼冷的天,你想凍死自己嗎?”
昭笙擡頭,雨水順着他頭發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眼中滿是擔憂和心疼。
這一刻,昭笙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她不能再讓梁欣蘭控制自己的人生。無論是抑郁症,還是那些不堪的往事,都不該成為她和裴郁之間的阻礙。
“裴郁。”她輕聲說,“我有話要告訴你。”
裴郁将她摟進懷裡,“回家再說,你身上都濕透了。”
“不,就現在。”昭笙固執地搖頭,“關于六年前我為什麼提出分手,關于我媽媽和你父親之間的事......”
雨聲漸歇,昭笙一字一句的将埋藏在心底的不堪秘密全都說了出來。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如釋重負,卻又忐忑不安。她不敢看裴郁的眼睛,生怕從中看到厭惡或憐憫。
但裴郁隻是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他想:當時的昭笙該有多麼絕望,多麼害怕啊!她那麼脆弱,又那麼敏感,卻要為了上一輩人做下的破事,承擔後果。
“昭笙,你聽好了。”他一字一頓道,“那些破事與我們無關。你是你,梁欣蘭是梁欣蘭。裴健峰是裴健峰!”
“可是......”
“沒有可是。”裴郁打斷她,“六年前我沒能保護好你,這次誰也别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包括我母親。”
“你......真的不在意?不恨他們嗎?”昭笙不可置信看着他。
裴郁的幽閉恐懼症,就是因為裴健峰頻繁出軌,經常和李英吵架。而他為了護着母親,小小的他被父親鎖在漆黑的木箱子而得的啊!
他難道不應該恨自己的父親,恨她的母親毀掉他們原本幸福的家庭嗎?
“我們先上車。”裴郁握着她冰冷的手打開了車門。
車内暖氣開得很足,昭笙依然止不住顫抖。裴郁從後座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輕輕擦拭她濕漉漉的頭發。他動作很輕,像是怕弄疼她一樣。
“我......”昭笙剛想開口,就被裴郁制止了。
“先别說話。”他遞給她一個保溫杯,“先喝點熱水。”
溫熱的水流滑過喉嚨,昭笙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渴。她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感覺冰冷的身體慢慢有了溫度。
“好些了嗎?”裴郁問。
昭笙點點頭,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杯壁。車内沉默讓她有些不安,她偷偷瞥了一眼裴郁側臉。他下颌線緊繃,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麼。
“我小時候确實恨過。”裴郁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恨我父親,恨那些女人,甚至......恨我母親。”
昭笙擡眸,對上他深邃的眼睛。
“我恨父親的不負責任,恨那些女人明知他有家室還往上貼。”裴郁苦笑一下,“但最恨的是我母親的懦弱。她明明可以離開,卻一次次選擇原諒,然後把怨氣都發洩在我身上。”
昭笙第一次聽裴郁這樣坦率地談論自己的家庭。她小心翼翼伸出手,覆在他手背。
他的手很涼,指骨突出。
“你知道嗎?”裴郁反握住她的手,“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他們婚姻的破裂不是任何外人的錯,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裴郁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一種釋然,“我父親選擇背叛,我母親選擇隐忍,而我......選擇不被他們的錯誤定義我的人生。”
雨滴敲打在車窗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昭笙看着裴郁的側臉,他們都是被原生家庭的陰影所困擾,都在努力掙脫過去的枷鎖。
“所以,”裴郁轉過頭,直視她的眼睛,“你母親和我父親的事,與我們無關。你是你,她是她。我不會讓過去的陰影,影響我們的未來。”
昭笙的眼淚奪眶而出。
六年來,這個秘密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現在終于被搬開了。她哽咽着說不出話,隻能緊緊握住裴郁的手。
“至于我母親......”裴郁漆黑雙眼溫柔的看着她,“我會處理好的。她不能幹涉我們的人生。”
“可是......”昭笙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是你母親。”
“她是我母親,但不代表她可以操控我的人生。”裴郁的語氣不容置疑,“六年前我太年輕,沒能保護好你。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分開我們。”
昭笙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低下頭,不想讓裴郁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看着我,昭笙。”裴郁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你值得被愛,值得擁有幸福。不要因為别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也不要因為害怕失去而拒絕擁有。”
“父母是我們生命的載體,但不能主宰我們的命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