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太就愛聽這樣的話,嗯了聲,“以後再來,你直接找春枝吧。”
明月和春枝聞言大喜,“謝太太/恩典!”
明月歡喜,自然是因為經此一役,日後上等整料就不愁賣了;而春枝歡喜,則是在太太跟前大大露臉,何愁來日升不上去?
稍後春枝帶明月去下房吃茶,自有另外的丫頭去稱銀子送了來。
進價二兩五一匹的料子,之前明月在平民區要價五兩,賣不出去;如今要價六兩,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君不見冬日碧綠的洞子貨、春日的第一根鮮筍,其實與後頭的大衆貨色并無不同,但就是貴!
物以稀為貴,萬事萬物,隻要夠早,就值這個價!
甚至對趙太太這種好面子的人而言,要太低了才不合适:那會被視為一種侮辱,“什麼便宜貨也敢往我眼前帶!”
稍後拿了銀子,明月當場取出一塊給春枝,“好姐姐,今日全仰仗您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您拿着買個花兒戴吧。”
四匹布,二十四兩銀子,一張二十兩銀票和一塊四兩銀角子。
春枝被她的大方唬了一跳,啼笑皆非道:“你掙點也不容易,這樣瞎大方,日後不過了?”
四兩銀子呢,誰不動心?不過春枝見今日明月進退有度,沉穩老練竟不遜色于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決定做長遠打算:
今兒她押了一回寶,赢了,于是她決定再押一回。
春枝将銀子推回去,笑道:“你我年歲差不多,倒也不必這樣客氣,若真想謝我,隻管勤快些,多跑兩趟,哄得太太高興比什麼都強。”
況且四兩實在太多了!萬一被人發現,以為她吃回扣吃到太太頭上,可就全完了!
明月亦知四兩稍多,奈何馬家家大業大,給的銀子都忒完整,哪裡有稍小些的!
她荷包裡倒是有點散碎的,可難不成要當着人家的面把這些大的袖起來,再摳摳搜搜掏出零碎的來?不是那麼回事兒!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得背着人,當面做就是不合适!
即便此刻春枝推辭,謝禮還是要給的,明月決定回頭另包一個。
趁着吃茶說話的功夫,明月又細問趙太太的喜好,預備以後有的放矢。
春枝不假思索道:“顔色麼,要鮮豔又不失穩重,花樣麼,意頭要好,不過什麼牡丹啊喜鵲的已穿絮煩了,去歲還把好幾件沒怎麼穿過的舊衣賞了人……”
明月用心記下,複又笑道:“今兒進了貴宅,我可算開了眼了,這樣大的家業,難為大官人如何掙下的?又難為太太怎麼打理得過來,且不說内宅幾層主子們的衣食住行,外頭一幹人情往來也夠累人的吧?”
“那是自然,我家大官人、太太本事大着呢。”春枝與有榮焉地朝城中方位怒了努嘴兒,“莫說那些同行,便是如今的幾位官老爺,哪個不說好……”
卻說明月剛離了趙太太跟前,緊接着馬掌櫃就到家了,見桌上擺着料子,以為那幾個鋪子又送新貨來了,邊洗手邊打趣,“怎麼今兒才買這麼點兒。”
趙太太失笑,“哪裡是他們送來的,原是個外來的小販,說是江南才出的,貨不多,我瞧着卻比那幾個鋪子裡的更精細些。”
馬掌櫃脫了外袍,聞言便點頭,“這也不奇怪,你單看哪家好便買哪家的就是了。”
都是一個縣裡做買賣的,他也常與那幾個布莊掌櫃的打交道,早便看出端倪:那幾個老貨自以為坐穩這一畝三分地的江山,近幾年日益懶怠,于經營上便不那麼用心,已漸漸有些跟不上了。
而正值壯年的馬掌櫃,卻恰是銳意進取的時候。
趙太太也這麼想的,親自與他倒了茶,“料子不多,所幸顔色、意頭都極好,正是夏天穿的,索性都添到給方大人的端午禮裡。”
方大人就是本地的縣令。
“榴開百子,确實好意頭,正巧方大人的愛妾也快生了。”馬掌櫃點頭,“就這麼辦。”
見他同意,趙太太馬上叫了大丫頭來,細細囑咐,“你親自去把今兒得的那四匹绫羅重新包一包,鄭重些,一并添在禮單上。對了,四字不吉,再從庫房裡尋四匹好緞子,湊夠八匹,回頭一齊給夫人送去。”
妾再受寵也隻是個妾,上頭還有正牌知縣夫人坐着呢!若繞過夫人單獨給小妾送禮,他們成什麼了?外頭看着也不像話。
如此都交由夫人分派,一則夫人知道他們的尊重,自然滿意;二則究竟給不給,何時給、怎麼給,皆由夫人說了算,縱有風波,亦與他們無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