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沉着臉出了辦公室,遠遠的,就看到一張很陌生又熟悉的臉。
陌生是因為已經完全沒印象了;熟悉是因為她們幾乎複制黏貼的同一張臉。
女人看到她,好像終于放下心間的石頭,一臉笑容,很親切的叫她:“良子……”
良子無視周圍好奇的目光,冷着一張臉往外走。
盡管别人看不出,但是李良子帶了情緒。
出了辦公樓,李良子徑直往街上走,她也不知道想去哪兒,隻是想要離單位遠一點。
女人追上來喊她:“良子,你等等我……”
她五十來歲,容長臉兒,眉眼精緻的和良子如出一轍,在同齡中算是很漂亮的了。
隻是她好像是一朵即将凋謝的花朵,面部的肌肉失去了支撐,肌肉線條不受控的往下走,透着衰老殘敗的氣息。
雖說歲月從不敗美人,但是也要從容優雅。
此刻女人眼裡帶着強烈的目的性,舉手投足又透着狼狽像。
李良子拐了一條街,找了一家人少的咖啡店。
她正垂着頭點餐,手機響了,是外賣員打來電話,良子淡淡說:“你吃了吧,我不要了!”
齊風帆小心翼翼的說:“媽媽打擾你吃午飯了啊?”
良子垂眸看着菜單,沒應。
齊風帆歎了口氣,關心道:“你以後少吃外賣,不健康的,都是地溝油,我聽說還有外賣員往飯菜裡吐口水的……”
良子耷拉着眼皮,表微情很微妙,有一種想笑又笑不出模樣,隐約透着諷刺。
她居然在關心自己,還告訴她外賣不健康!
可是那幾年她飯都吃不上,走投無路的時候,她又是怎麼說的?
齊風帆讪讪的,自覺失言,然後找補道:“良子,媽媽知道,這些年确實有愧于你……但是我也是沒辦法,後組建的家庭,很複雜的,況且還生了你弟弟,家裡一堆的事兒,我承認,是對你少了關心,但是媽媽的心裡,其實一直記挂着你……”
她又講了不少話,後來說到動情處,有些哽咽的握着李良子的手,輕輕垂淚。
良子始終很安靜,她的手很涼,但是卻毫不猶豫的把手抽回來,冷冷的看着她媽。
齊風帆尴尬的拿餐巾紙拭淚,有些狼狽。
良子合上菜單,叫來服務員,點好餐後,她淡淡的對齊風帆說:“我很忙,麻煩你下次直奔主題,有事說事……”
齊風帆急切道:“我沒有……”
良子打斷她:“沒事勿擾。”
良子沒在這吃飯,她買了單就走了。
和媽媽的相遇屬實是一段不愉快的經曆,良子走出咖啡廳的時候就像是一陣風,她肩膀好像撞了一個人,但是她沒停。
對面的人叫住她,良子臉色不佳的轉頭,帶着一絲不耐煩。
對面是個較小可愛的女孩,她帶着驚訝,很熱情的打招呼道:“李良子,真的是你,沒想到這裡遇見你!”。
良子出乎意料看向對方,是畢桃。兩人曾經是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
畢桃的大學是在東嶺上的,畢業後,順利在那邊找了份不錯的工作,隻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了。
畢桃也吃驚極了,她上下不住的打量良子,然後親昵的挽着良子的胳膊說:“你模樣看上去一點都沒變,但是我又覺得不敢認,總感覺哪裡不一樣了。”
她憨憨的抓了抓頭發,思考了下,恍然大悟道:“對,你變得更漂亮了。”
良子有些不自在的笑笑:“你是回家休假還是……”
畢桃:“不是,我決定回海城了,雖然東嶺不錯,但是還是沒有家裡好。”
良子點點頭正想告辭。
畢桃性格活潑開朗,她拉起旁邊一個戴眼鏡穿格子衫的男生,熱情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許海鵬,我們打算明年結婚。”
李良子笑笑,誠心道:“你們結婚到時一定記得叫我”
畢桃說:“那一定啊,咱們都多少年沒聯系了……”頓了頓,她追憶道:“我還記得大學那會,我心血來潮,沒放假就去海城林業大學找你,都到了你宿舍樓下,但就是聯系不上,最後也沒見一面……”
良子怔愣,感覺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發出來的:“你什麼時候來的?”
畢桃想了想,說道:“就是大四上學期啊,應該是六月末,你當時不在宿舍,電話也打不通……”
良子恍恍惚惚的,想起了六月末的那一天,那是個雨夜,她穿着浴袍,哭着從那棟别墅跑出去,找不到出路,躲在灌木叢裡捂着嘴,禁不住放聲大哭……
雨點噼裡啪啦的落下來,帶着寒意,淚水混合着雨水,也不知是淚更多些,還是雨更大些……
李良子此時靈魂中三魂丢了兩魄,她強撐着,淡淡的笑着解釋:“不好意思,當時家裡有點事,就沒在學校。”
李良子:“我單位還有點事,改天咱們再聊。”
“等等,”畢桃叫住她,朋友眉眼彎彎:“我都沒你微信呢,加上你再走。”
良子有點恍惚,三秒鐘後,突然笑了:“好呀,你瞧我都忘了”。
臨走前,畢桃沖她揮了揮手:“李良子,記得有空常聯系呀。”
良子淺笑着點點頭。
等李良子走了,徐海鵬遲疑着說:“怎麼感覺你這個朋友好冷淡啊,你們是不是關系不好?我看她根本不想加你微信的樣子!”
畢桃敲他頭,說道:“你當你女朋友是二百五啊,李良子是我高中時最好的朋友,她上學的時候不是這樣的,良子人可好可好了,溫柔又明媚,我們無話不談……”
畢桃歎了口氣:“隻是不知道她後來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多年未見,确實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