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呆,忘了掩飾,定定的看着照片,内心泛起了無數漣漪。
良子看後,隻說道:“挺好的,也留個紀念吧。”
說着,她就要把這張和其他的兩個合影一起收到相冊裡。
張揚回過神,紀念,大概是以後都不會見面的人才需要紀念。
張揚突然說道:“能把這張照片送給我麼?”
良子微一愣神,看了眼照片,并不在意這樣的小事,随即欣然的把照片遞給他:“好呀。”
今夜注定有些特殊,李泰失眠,張揚也睡不着。
王桂芬的腳扭傷的不嚴重,明天就複工了,這也就意味着張揚明天就要離開這座房子了。
窗簾沒有拉嚴實,淡淡的月光透進窗戶的邊緣照進屋内,遲遲未聽到李泰熟悉的鼾聲,張揚輕聲問:“沒睡?”
李泰嗯了聲。
張揚問他:“你生日許了什麼願望?”
三年後張揚知道了這個老人許下的願望,但是今晚的他什麼都不肯說。
“這是秘密,說出來就不靈了!”
“……”
沉默片刻,李泰帶着點心知肚明,揶揄道:“你怎麼不睡,失眠啊?”
張揚雙手在腦後,看着天花闆:“再就看不到你了,還真怕有點想你啊…”
李泰歎氣:“你好好一個年輕人,大有作為,想我這個老廢物幹嘛?”
張揚立即道:“别這麼說,你不是!”
沉默了三分鐘,張揚想了想,還是決定挑起這個話題:“我第一天來,你藏了那個玻璃碎片……”
他頓了頓,問道:“是我想的意思麼?”
黑暗中張揚看不到他的神色,片刻後,老人緩緩的說:“良子三歲那年,他爸爸在工地出事了,沒搶救過來,人就沒了。她媽媽後來改嫁,再沒來看過她,是我們老夫妻倆把這孩子撫養長大的。”
李泰:“良子的名字是我給她取的,李良子,顧名思義,是我們姓李的人家,培養出來的良好的孩子。從來不求她大富大貴,就想着她打小就沒爹沒媽,已經很可憐了,以後的人生理應順遂吧……”
黑暗中,窗簾縫裡的一縷月光恰好照在李泰的手上,那手好像有些抖。
張揚的心裡難過極了,他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引出老人的這番說辭,更沒想到良子的身世也同樣的可憐,他有些愧疚的說:“對不起,我不該……”
老人卻好像打開了話匣子:“我也不怕你個小毛孩笑話我,李老頭要強了一輩子,臨了,臨了,躺在床上讓人伺候,真的是生不如死……”
“康複的錢,護工的錢,還不算藥費,營養費……”
他在黑暗中轉頭看向張揚,問道:“她那麼好一個姑娘,她理應過最好的人生,現在,卻還要帶着我這個累贅,一路拖累她,張揚,你說句公道話,換成你是我,你忍心麼?”
張揚想了想,平靜的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換個角度跟你說吧。我媽在我高二的時候走的,肝癌,從發病到去世一年多。我爸到我媽去世,都沒有來看過……”
“孩子,你也是命苦啊……”
張揚想了想,說道:“還行吧,反正都過來了。哎,老頭,你聽說過海城二十七中吧?”
“你是二十七中的?”李泰顯得不可思議。
張揚呵呵笑道:“你沒想到吧,我當年學習可好了。後來就不念了,花了快五年,把欠的錢都還清了,其實當中也有挺艱難的時候,但是你知道麼?從來沒有,沒有哪怕一個瞬間,我後悔拼盡全力去救她。”
他在黑暗中輕聲安慰道:“相信我,你不是廢物,相反,你是她的支柱。”
“親人從來都不是對方的拖累。”
第二天上午收拾東西的時候,張揚慢吞吞的,他就帶了個書包,裡面裝了些換洗衣服。
一時半刻的也就收拾好了。
想到再也見不到良子,張揚心裡擰的麻花似的,不自覺的神色失落。
良子叫他,遞給他了個信封,裡面是一沓錢:“6000塊錢,你點點。”
張揚緩緩的哦了一聲,也沒點,從中拿出了400,遞給良子:“七天,5600塊。”
“那個鹦鹉應該不便宜吧,爺爺很喜歡。”
張揚搖搖頭:“我送給他的,你不用給我錢。”
“好吧。”良子收回400,也沒堅持。
他還想見她,張揚的心開始往上提,心髒在胸腔裡跳動的逐漸加快。
他用故作輕松的語氣,歡快的說:“我在漁業技術學校那邊和朋友一起開了家燒烤攤,大家都說我們是海城第一雞爪子,味道确實不錯,你有空過來吃吧,可以帶朋友,全部給你免單。”
良子聞言有點意外,但是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道:“我從來不吃燒烤。”
張揚的心重重的落下去,連着四肢百彙都跟着鈍痛,他舔了下嘴唇,慢吞吞的哦了一聲。
良子幫他打開門,很客氣的說:“但是如果有朋友同事,喜歡吃燒烤的,我一定會推薦下。”
張揚出門前,甚至沒敢看她最後一眼:“好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