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憂轉過頭來,因為身高的差距而微微擡頭望着他,眼裡藏着的驚魂甫定還沒有完全消散,但好歹是比剛才坐在車上冷靜多了。
“謝謝你啊。”理智回爐,祝無憂第一反應就是向他道謝,“如果沒你的話,還不知道會耽誤多久。”
“沒事。”
簡子渝在心裡歎了口氣,上次他給她發短信說的下次不要和我說謝謝,看來她隻是當成一句客套話。
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醫生還沒有從隔離室出來,祝無憂和簡子渝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着,那滋味就像是被放在緩慢加熱的煎鍋上,時間越久越是焦灼。
祝無憂垂着頭,兩隻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半晌,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簡子渝擱在腿上的骨節分明的手。
那是一雙經常和面粉糖粉打交道的手。
他的手很瘦,又不同于女性的那種纖細,反而骨節凸出,上面鼓着肉眼可見的青筋,因為經常清潔手,指腹的肉粉色中還有白色的細小裂紋,看起來他并沒有注意手部的保養。虎口下方的掌墊有一些腫大——長期揉搓面團和搓各式各樣的花型導緻。
沒有電視裡那些從頭到腳都保養得精細的明星的手好看,但祝無憂心裡無端地生出一些暖意和親切來。
大概是明星不會陪自己在這個冰冷燈光照着的走廊裡等着一個小孩子的消息吧。
鬼使神差地,她喉頭一動:“我能……牽下你的手嗎?”
回應她的是簡子渝轉過來那張面露驚愕的臉。
“我一緊張就想抱個東西……”她睜着她無辜的大眼睛,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像一隻純良無害的小白兔,還一本正經地給他解釋。
懂了,我一緊張就想抱着個東西,而礙于男女授受不親,我隻是說牽你,都沒有說抱你,非常禮貌了。
“哦,好…”簡子渝那顆心瞬間就緊繃了起來,帶着不讓人察覺的微抖,把自己的手朝她那邊移過去。
自己的手掌被祝無憂兩隻柔軟得無法形容的手抱住。
都不是簡單地握在一起,祝無憂抱得緊緊的,兩個人的手臂也緊緊挨在一起,走廊有輕風吹過,肌膚相碰的縫隙中,一絲風都鑽不進去。
簡子渝看上去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甚至還出聲安慰她不要太緊張了,小朋友肯定會沒事的。
于是,所有激動得跟炸煙花一樣的情緒,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側的另外一隻手上,它藏在祝無憂看不見的另外一邊,瘋狂地摳着自己的褲縫線,差點沒把褲縫線給撓出一個洞來。
這時,簡子渝的電話在兜裡震動起來。
是宋孜如打過來的。
他有一群鐵子,連他加肖錦成一共五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每個人現在都呼風喚雨的,比起來隻有簡子渝混得稍微差了那麼一丢丢,隻開了一個小小的甜品店。
當然這個一丢丢,隻是簡子渝心裡的感覺。
宋孜如就是那種,因為自己超級喜歡購物所以老爸大手一揮給她修了一個購物中心讓她管的那種人。
簡子渝剛剛開店那會,拿宋孜如的話來說就是“你怎麼不直接開個連鎖,那麼個小店有個啥意思”。
這種程度。
在他們眼裡,簡子渝窮得底褲都快沒了。
這會兒打電話來,肯定是肖錦成那個大嘴巴已經被他們接走了。
“喂,姐。”宋孜如比他大個幾歲,縱使他在幾個朋友面前老愛當爸爸,接宋孜如這個大姐大的電話時,還是老老實實叫姐姐。
接電話的時候,他也沒動,依然坐在祝無憂的旁邊,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
“喂弟弟,你這咋回事,追女生追到醫院裡了,等你不?”宋孜如在外一副女神形象,一到發小這一窩裡,就變成了扯着嗓子吼電話的大姐,“要不我們直接連菜帶桌一起搬到醫院來吧。”
靜谧的走廊裡,雖然沒有開免提,宋孜如說話的聲音還是能聽得比較清楚的,祝無憂仿佛突然被拉回到了現實。
這走廊還有其他病人家屬,這通電話他本來應該起身去旁邊接的,但是因為她拉着他的手,他不便于走開。
想到這裡,她就緩緩松開了抱着他的手,與他分開距離,稍微坐正了身體。
她的手還沒有放到自己的腿上,簡子渝的大手又重新覆了上來,扣緊,拉到自己腿上放着。
他對她搖搖頭,做着口型無聲地說了一個沒事。然後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裡,抓得緊緊的,用着掌心裡的火熱溫度給她傳遞着安全感。
祝無憂不敢動了。
牽他,和被他牽。
都是同一隻手的接觸,但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的心突然跳得有點快,耳膜深處跟着鼓動,以至于聽到簡子渝的聲音都是微微模糊的。
“沒事,不用等我了,她家小朋友發燒有點嚴重,我得在這陪着。”她聽見簡子渝笑着說。
電話那頭的女聲又說了幾句,大意就是下次一定要把他喝到分不清白加黑,還要讓他給自己做個巨無霸蛋糕慶祝生日之類的,簡子渝都笑着全盤應下來了。
電話不長,三兩句的事就挂了。
一時間有點尴尬。
祝無憂往回縮了縮手,動作很輕,但簡子渝感受到了。他沒有放開,倒是又握得更緊了一點,帶着疑惑偏頭看她。
“不好意思啊今天中午耽誤你和朋友吃飯了,要不你還是去吧,這裡應該也沒什麼事情了,我在這等着就好了。”她又開始客套。
“我陪你吧。”簡子渝搖搖頭,放在身側的那隻手不由自主地蹭了蹭牛仔褲。
他掌心在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