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撲了空,沿地翻滾數圈爬起,眼帶忌憚惡意,如同垂涎味美珍肴看來。
溫扶冬心感不妙,往後拉開距離。
靜谧林内狂風乍起,高處驚鳥振翅飛走,奔騰之聲自黑暗深處掠來,化作無數幽綠雙瞳。
幾乎瞬間,黑月深夜掀起鬼哭狼嚎,心道自己中了計,她回身望去,周圍已是四面楚歌。
狼群接踵而至,溫扶冬抽出樹上匕首,回身刺穿餓狼頭顱,又将屍體朝後踢去,攔截狼群來路。
她擦去額角冷汗,已有些體力不支,若再這般耗下去,怕是會先犯病猝死于此。
思及至此,她忍住心口劇痛後退,卻被襲來狼怪撞飛數米,踩中腳下深坑,心頭陡然一涼。
恰是此時,一道清冽寒風忽而吹過,拂動鈴聲沙沙作響,迎後一柄紅扇抵住少女腰肢,将她穩穩托住。
溫扶冬呼吸凝滞,預想中墜落卻并未到來。
“蠢不蠢?”
她睜眼回頭,身後少年立于月下,馬尾随風揚起,一手将她的後領拎住。
聲音一如既往伴着笑意,墨發獵獵飛揚,卷起燦豔弧度,意氣十足。謝青晏不由勾起一抹冷笑,“狼這種東西,又怎麼會放過你。”
溫扶冬伏地咳嗽,猛地吐出一口血:“是……師兄?”
謝青晏聞言低頭,眯着漂亮的眼,左右瞧了瞧她的臉,忽地笑了:
“師妹好眼光。”
溫扶冬悲慘模樣,痛心道:“我都快死了,師兄怎的才來救我?”
“......”謝青晏看向她無言。眼前之人步調攜銀鈴輕響,僅是走近一步,蕩然生出壓勢逼人,怪物似有所感,成群忌憚潮退。
直覺告訴它們,此人極具危險,然一雙深沉桃花眸春冷如冬,輕易挑動他人愛慕,心中卻升起無由來恐慌。
他蹲下身,抓住一隻怪物天靈蓋,绯紅眼眸折射一串駭人光芒,逆着月色回頭。少年發梢銀俏鍍光,嘴角勾着抹笑,嗤道:“出事男人先扛着,小姑娘躲邊兒去。”
嘭然聲響,狼怪頭首化作血花四濺,如鮮紅羅昙蓦然綻放。
狼怪嗚咽低嗥,溫扶冬終于得以歇息,趁此掏出衣中藥瓶咽下。
不過......她擡眸看向前方之人。
她還從未見過這般詭異氣息,牙尖帶血,嘴角彎出一個妖異弧度,月光照拂下,反射銀紅色身影。
他雙手搭膝,鮮血沿下颚滑落,微微偏頭,轉動把玩手中頭顱。
少年唇角噙笑,似戲耍挑逗眼前怪物。那雙眼眸冰冷刺骨,分明風情勾人的樣子,臉上笑意瘋狂而藏着狠勁。
狼群緩慢向中心靠攏,喉嚨深處漫出聲聲低吼,顯然不知進退。
他不拘小節又散漫慣了,嘴角永遠上揚,冷臉時壓迫感卻撲面而來,長着那樣一雙含情眼,偏生冷漠又涼薄,是個天生的風流情種。
薄情而殘忍的笑意,疏遠又帶着淩厲,目光平靜而有界限感,面對敵人時笑容的瘋狂,一輩子無法追逐的天資。
不知想到何處去,溫扶冬煩極了,忍痛走至謝青晏肩側。
二人迎妖冶月光并肩而立,她看向身旁之人一眼,緩緩握緊匕首。
謝青晏的臉落于樹影下,不知不覺笑了。
狼群頃刻如飛旋之箭,霎那吞沒二人。
沙華漫天,那疾風暴雨之勢破開一道豁口,銀白寒刃攜血色盛放,硬生殺出血濺三尺之路。謝青晏臉上帶血,折扇啪嗒合于掌心,從容不迫走了出來。
溫扶冬緊随在後,手起刀落解決眼前狼群,随後與他後背相靠,面向餘下包圍。
滾燙熱血揮灑滿身,将淡色月衫浸染通透,她擦去額角鮮血,謝青晏一隻手拉住她近身,避開身後餓狼撲咬。
見她呼吸急促,謝青晏松了手,一步跨至身前。
他站在夜下,月色斑光,幽深黑眸愈發模糊。
溫扶冬甚至有些看不清,那雙眼裡的晦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且不論對方是否真的無意,她如何感知不到,這一整日,謝青晏都在試探她,可她如今靈力微弱,面對每一次敵人隻能拼盡全力。
便也是說,對方算準她明知是陷阱卻不得不跳,且看得津津樂道。
她早已猜到此人心思焉壞,卻見少年忽而一笑,将她拎至身後,擡手拭去嘴角血迹。
滾燙熱烈的血,将他原本猩紅的眼眸染得更加豔麗,如同那寂靜無聲夜裡淬了劇毒,妖豔绮麗的蛇,攝人心魄。
狼群感受到什麼,嗚咽着往後退。
它們面面相視,而後低嗥一聲,四竄入林子深處,似鳥奔逃。
幾近瞬息,血色如浪潮翻湧,濺灑幽林,碎肢漫過林野,幾聲低沉嗚咽閃過,溫扶冬甚而沒有聽見一聲哀嚎,林間隻餘屍橫遍野。
鮮血浸透土壤,滲入大地,謝青晏抓住一隻狼的顱頂,蹲下身砸向地面,林間瞬間裂開數道縫隙。他唇角微挑,漫不經心問道:“出口在哪?”
灰狼低嗚不語。
謝青晏握着它的頭,五指收緊,随後再次往下狠狠一砸,伴随一道瀕臨破碎哀嚎,地面深陷三尺。那雙睥睨的血瞳暗藏殺意,逐漸染為赤紅,透出不耐與一股瘋勁,輕“啧”:“出口在哪?”
狼怪表情碎裂,前所未有恐懼湧上心頭,蜷縮成團,顫巍着指向前方。
謝青晏松開它起身,回頭看來,慢悠悠道:“看夠了嗎?”
溫扶冬:“……”
她擡頭仰望天空。
這人沒有印術?
溫扶冬有些意外,微微蹙眉。
印術,乃每位修士靈根初開時所獲能力,無論強大是否,可謝青晏,達到了他這般高度,到底不可能沒有。
怎會這樣?
溫扶冬手緩慢收緊,心想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