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燈火忽閃忽滅,踏入祀堂一刻,霎那熄滅。
她皺了皺眉,手中輕晃,燈罩中冒出絲絲火星,噗嗤幾聲後,漸燃為火芽。
屋内廣闊無垠,瞧着不大,其間卻浩如煙海,一眼望去漫漫無邊,隻落入不達底黑暗。
燈盞覆滿烏泥,映出火光昏黑可鑒,照拂不過一指距離,卻将她暴露于重重黑暗間。
溫扶冬提起裙擺,自滿地血污踏過,行至深處,原本可見肉髻大佛卻漸隐沒入深暗,消失不見。
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她四面張望,黑暗深處,仿佛正有何物快速靠近,發出似重物拖拽之音。
極輕極微,“喀喀”自身後響起,通向無邊無際,又悄然出現身後分寸之隔。
溫扶冬回過頭,卻一無所見,摸索間撿起地面破舊紙傘,将符紙貼至傘骨,而後若無其事,舉起傘,往更深處走去。
前方盡頭,牆壁濕冷,襯出一道不易察覺門形。
應是這兒了。
溫扶冬往牆壁摸索,暗門嗝哒一聲,自行打開,登時湧出大股經久腐敗氣息。
暗道狹窄,她捏鼻走入,落下滿頭塵灰,窄道逐步寬敞起來,能夠容納一人。
她心思飄忽,卻聞前方人語。
誰在那兒?
溫扶冬心生疑惑,擡頭時,撞見一抹霞光烈紅。
來人背對她,僅在拐角之外,身段高挑,英姿飒爽,背影峭拔卓立,烈紅衣角随風飛揚,蹁跹似蝶。
謝寄歡?溫扶冬愕然收回腳步,靠至轉角牆壁。
他怎麼在這?
天地昏暗,油燈微光堪稱虛無,她眉頭緊蹙,萬是沒想到,胸口因方才一瞬驚悸微微起伏。
眼前少年隻有一個背影,看不清臉,而他身前,似乎還立有一人,黑衣鬥笠。
二人交談什麼,聲音很低,聽不大清。那少年背脊筆直,腰身勁瘦,身形蒼勁昂藏,霎是峻峭。
卷翹的馬尾烏色如墨,垂落腰際,她隻看了一眼,轉身便跑。
趁謝青晏尚未發現,溫扶冬掉頭,以最快速度離開此地。
失去燈火幽道漆黑無底,不見分寸,她鑽出狹小暗門,滿是忿惑。
這是怎麼回事,姓謝的怎會在這裡?
溫扶冬将心中所有可能想了道,愈想愈是離譜,便搖了搖頭,叫自己莫要胡猜。
寒風碎發拂吹而起,紅色身影抱臂,意慵心懶靠在牆邊。忽而一陣微風卷過,輕擦耳畔。
他感受到什麼,蓦然睜眼,回頭靜靜看向身後。
一盞破舊油燈踩碎地面,微弱火星跳動着,簌然失去生息。
拐角處,阒然無人。
*
身後疾風以極快速度追來,溫扶冬心生感應,起身往外跑。
被發現了!
“殺了她。”喘息間,她隻聽深淵處傳來一道陌生聲音,低沉而詭異,卻如茶後閑談般輕惬。
暗道鼓出森冷飓風,攜淩冽殺意而來,僅是拂過鬓角,吹起夾耳一縷發,眨眼便逼近。黑影颀長勁挺,穿過困阻暗道,徑直掠至後方。
那人身姿輕盈,似飛燕般,隻攜來一抹輕風,頃刻便将這無邊黑暗夷為平地。
就在——她身後!
自她奪出大門一刻,黑影瞬間來到身前,一隻冰涼手掌拂過臉頰,掐住溫扶冬脖頸朝後退,壓至身後石牆。
極強壓迫感叫人窒息,将她逼得退無去路。
天青色小雨,她撐着油紙傘,輕輕一偏,那人走近,曲指挑開她的青傘,勾唇笑道:“哪來的小娘子,走丢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