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影說話間,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飽含期待。
外婆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親人。
小阿飄想要投胎之前,去看看她。
易青川深邃的目光,落在少年颀長而濃密的羽睫。
不知什麼緣故,一向痞了吧唧,不怎麼正經的青年,今晚看起來凝重了許多。
司影想了想,為表誠意,大方遞上自己的飄飄機,作為抵押:
“這個給你。”
小阿飄十指相扣,許下承諾:
“我不會亂跑的,你随時可以在這上面找到我。”
随着近幾十年,冥陽兩界量子科技的發展,飄飄機在地府裡格外流行。
比人類的手機個兒大一些,能隐形,好攜帶,丢不了!
每個飄飄機綁定一個小阿飄,是冥陽兩界萬能通訊設備。
徹底實現一飄一号!
“不用這個,我也能找到你。”易青川忽然笑了。
笑得小阿飄心裡發毛。
像是為了确認似的,易青川從對方手中接過飄飄機,指尖跳躍。
滴滴嘟嘟——
沒一會兒,就在上面輸入了幾個字,又将飄飄機抛回給小阿飄。
司影驚訝地看到,易青川三個大字,醒目地出現在自己的好友列表!
頭像是亮的!在線!
易青川是他的飄飄機上,唯一的一個人類好友。
沒錯,是人不是飄!
照理說,與阿飄的頻道建立通訊,無論面對面、還是遠程交流,隻有法力高深的天師,或是大靈媒,才做得到。
盡管如今許多年輕的網紅天師,和大靈媒們,為了趕潮流,也在阿飄的頻道上,注冊了聯系方式,與熟識的小阿飄們加上了好友。
但也隻有在特定的時段與環境:
譬如午夜、寂靜的郊外、通靈的儀式上,才能傳遞信号。
司影記得,餘刀的好友圈裡,就有兩個年輕的人類小靈媒,大部分時候,頭像都是灰的。
幾乎沒法上線交流。
即便如此,司影也曾經格外羨慕。
他想,他要是也有個會通靈的朋友就好了。
如若對方是娛樂圈的狗仔,那更完美!
他可以去跟蹤娛樂圈一切新鮮出爐的瓜:
什麼出軌的影帝、約炮的大咖、犯法的偶像、戀愛的小花……
然後通通彙報給大天師朋友,賣第一手料!
順便再倒賣到地府裡的冥星飄飄網上,冥陽兩界的錢一塊賺!
小阿飄單是想想,就熱血沸騰。
而今,易青川是小阿飄的絕佳人選!
盡管對方不是個狗仔。
但沒關系,大明星更香!
直到午夜時分,《十七言》劇組才收工,易青川将小阿飄重新收進酒紅色套娃,跟團隊一同回酒店了。
近幾天來,易青川都是一整個白天,外加半個通宵的大夜戲。
次日下午,農曆十月三十,司影祭日的前一天。
小阿飄被從套娃裡暫時放了出來,準備動身去看外婆。
說是放了出來,也隻是對方修改了他的活動範圍,參數設得更大了。
足有方圓一百公裡!
易青川放個小阿飄,跟放風筝似的。
這麼大的行動範圍,封印還能牢牢捏在手裡,該幹嘛幹嘛。
一絲兒都不帶脫軌的。
司影頭一次見這麼牛逼的大天師。
……
司影的外婆,居住在距離這座影視基地,80公裡之外的小村莊。
陽間的物理距離,對于大部分阿飄而言,不是問題。
有些法力高深的阿飄,甚至可以做到瞬行千裡。
司影還沒有那麼高深的法力,但一百公裡的距離,也隻需要飄上一個來小時,就到了。
去年,司影也去看了外婆,輕車熟路。
……
下午,《十七言》劇組開工後,司影便飄飄悠悠地出發了。
臨行前,還用心地打理了儀容,穿一身月白色衛衣的少年,整潔大方,精緻得體。
乖順柔軟的發梢間,還别上了一朵祭日專屬的漂亮小黃花。
南方冬日暖陽,不算蕭瑟凋零。
身體透明的少年,沿着高鐵的軌道,一路往南飄。
期間還遇到了不少,同樣行色匆匆的趕路飄。
有陌生的小阿飄,還熱情地打了招呼:
“嗨!兄弟,你也趕着去投胎啊?”
“不不,我去看陽間的親人!”
“陽間還有親人,真好哇!祝旅行愉快!”
一個小時後,司影來到熟悉的小村莊,一間小小的農家院自建房。
夕陽将落,绯紅雲霞映着七扭八歪的破落小院,院子外有一圈木籬笆。
籬笆牆内,有兩棵參天大樹。
還有水井、豬圈、雞棚,三輪車,牆上還挂着一整排曬好的朝天椒。
一個鬓發斑白的老太太,坐在太陽底下擇野菜。
老太太視線可及的地方,一個一歲多、蹒跚學步的小女孩,眨着三根彩色朝天辮,咿咿呀呀。
夕陽被木籬笆點綴成斑駁的光影,籠罩着籬笆牆裡的老太太和小女孩。
将小阿飄柔軟的發梢,也染上一抹淺金色。
少年腦袋上帶着的小黃花,随着溫柔的微風,輕輕搖曳。
“外婆。”
司影雙手攀着籬笆牆,将下巴擱在那圓圓的牆頭,心裡暖呼呼。
盡管司影知道,對方聽不見,也看不見他。
看了一會,司影拿出飄飄機。
咔嚓——
小阿飄歡歡喜喜地拍了張照片。
想了想,選中聯系人列表中,易青川的名字,發過去了。
他估摸着,這個點兒對方多半在拍戲。
易青川的确在片場,隻不過,這會兒還沒到他的場次,剛補了妝,在候場。
就在十幾分鐘前,專心複習了劇本的易大明星,刷了會手機。
易青川的手機很低調,不是時下明星藝人當中,流行的最新型号蘋果機。
而是兩年前,接過的一款國産代言,價格不高,款式也不是最新了,套了個黑色的手機殼,依然用着。
手機屏幕上方,浮現一層半透明電子屏。
電子屏上,是另外一個頻道的好友。
在阿飄的頻道裡,易青川不止有一個好友。
青年修長的指尖,于虛空的透明屏幕輕輕滑動,好友列表顯示了一大串:
馬警飄、牛警飄、趙律飄、鄭檢查飄……
頂端最新添加的聯系人裡,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名字:
司影。
易青川戳開司影的飄友圈。
司影是一個低調的小阿飄,發布的社交動态不多。最新的一條内容,還停留在好幾天前。
是在《十七言》劇組酒店對面的廣場,地府裡開livehouse音樂會那天。
那晚,司影唱了一首英文歌,餘刀跳了一段Hiphop之墳頭蹦迪版。
當時,司影拍下了整個演出場地的全景照,發了個飄友圈:
“回到舞台的感覺真好,我生前也在全國最大的舞台上唱過歌。”
易青川凝神思索,搜索引擎上“莊舟”兩個字,仍舊一片空白。
耳畔是多位圈内好友的反饋:
“莊舟?沒聽說過啊,娛樂圈有這号人?”
“不可能,要真是明星,年紀輕輕就死了,能不上新聞?”
“段雲柯一塊出道的隊友五個,當年的内娛top男團,就沒有叫這個名的……”
易青川繼續翻小阿飄的飄友圈。
距離時間最近的第二條,發布于《十七言》劇組開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