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尤術士推舉我操辦公主的生辰宴會?”
丫鬟輕輕地将張由扶起身來,倚靠在柔軟的引枕旁。她的面色比昨日紅潤了些,但終究沒了平日裡那股精神氣。
“你此前也沒有這種經驗,恐難周全。”張固在張由床榻前來回踱步,步伐間盡是惶惶不安,“趁現在還來得及,速速去求王上另擇旁人,我說無用……”
張由将丫鬟遞過來的藥湯一飲而盡,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可在聽了張固口中之語時,眼中的苦澀卻盡數顯露。
“爹,”張由扯了扯幹燥的嘴唇,擡眼看向張固,“你就這麼看不起我?”
張固頓住腳步,開口解釋:“爹不是……”
“您不必再說了,此宴我必會妥善操辦。”張由偏過頭去,“至于其他的,爹就别管了。”說罷,便緩緩躺下身去,将那瘦削的背部留給張固。
張固自然懂得這是何意,自己的女兒就如他那般固執,哪怕再勸,也是無濟于事。他微微歎了口氣,叮囑丫鬟務必照顧好張由,之後便轉身離去。
“小姐。”丫鬟伸手給張由掖了掖肩部的被褥,“我覺得老爺隻是擔心你體内毒性未消,怕你經不住來回奔波。”
“姐!”伴随着這拔高的一聲呼喚,張曲破門而入。
張由雖早已習慣張曲這不愛敲門、莽莽撞撞的性子,但冷不防地聽見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還是不由得被吓得心頭一緊。
張曲坐至榻邊,雙手緊緊握住張由的手腕,眼中的心疼都要淌到張由臉上了,輕聲問:“姐你好些了嗎?聽說王上要你為公主操辦宴會,你這樣虛弱,能行嗎?要不我去求王上……”
張由搖了搖頭,“不用。”她緩緩起身,将手腕從張曲手中抽離出來,拍了拍張曲的手背,笑着道:“不是還有四日時間嗎?你不信你姐能……”
張曲堅定道:“我當然信了!我姐無所不通!”說着,也不等張由回應,立即側頭看向立在一旁的丫鬟,問:“筱梨,姐服藥了沒?”
筱梨回:“二小姐,大小姐剛服過。”
張曲放心地點點頭,将腰間的荷包打開,從中拎出一件小物什,遞到張由眼前,“這指環是我從譚至肯那裡搶來的,你覺得怎麼樣?”
張由接過來,仔細瞧着這隻簡約的镂空銅戒,贊道:“好看。”
張曲擴了擴唇角,“你喜歡便好,我給你戴上。”
張由任由張曲托舉起自己的手,那隻指環緩緩套進指間,她拿近端詳,與那指環目光相觸時,熟悉之感頓生。
她低聲道:“我怎麼覺着有些眼熟……”
“是嗎?他說這指環在整個硯際找不出第四隻。一隻在他心上人那,一隻在你這裡,還有一隻……”說着,張曲再次将手探入荷包裡,炫耀一般拿出來,揚聲道:“在我這裡!”
“譚少爺那麼多心上人,他送……”
張曲戴好指環,将那隻手指與張由的手指進行對比,好似在比誰戴着更好看。
“他現在的心上人隻有一個……”張曲擡起頭,故作神秘态,“你猜是誰?”
“是……”
“尤此!”
“你便是尤此?”
尤此蹲在樹旁,不停地揮着鏟子,在泥土裡翻弄。裙擺随意地鋪散在地,被沾染得泥迹斑斑。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句帶着幾分猶疑且陌生的問候,他緩緩放下鏟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轉身望去。
隻見一個身着華麗的小娘子,身形不過一米五左右,渾身卻散發着盛氣淩人的氣息。
嘿,這哪裡來的小孩,還挺拽……
系統:“她是公主。”
尤此連忙起身,微微躬腰,清了清嗓道:“尤此參見公主。”
“你真是尤此?”關唯念的目光在尤此身上打量着,“怎麼跟傳說中不一樣?”
尤此今日系着圍領,未戴面紗,臉側也不知何時沾染了污垢,但他渾然不知。隻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笑着問:“有什麼不一樣呢?”
關唯念的目光落在尤此的泥污裙擺上,眼中帶着一絲嫌棄,“全身邋裡邋遢……”旋即又轉向尤此身側那松軟的泥堆,“那麼大一個人了還愛玩泥巴。”
尤此輕笑一聲:“公主誤會了,我沒有玩泥巴,我是在捉蚯蚓。”
關唯念神色一變,眼中的高傲瞬間被嫌惡代替,她稍稍向後退了一步,問:“你捉蚯蚓做甚?”
“用來作釣魚的餌料。”
恰在這時,一條修長的蚯蚓從土中鑽出來,緩緩蠕動着,爬向另一處土堆。它仿佛聽懂了尤此的話語,不想變成别人的腹中之物,試圖逃離這片危險之地。
關唯念瞧見此景,頓時眼球突出,面色一白,本能地尖叫出聲,府上的所有植物為之一顫,連房檐那串風鈴也為之伴奏,發出輕微的聲響。
尤此心中了然,當即扭頭看向那泥堆。蚯蚓的身體已然盡數沒入土中,隻剩下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眼看隻差一步便能脫離危險,可誰知,卻被一隻無情手生生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