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這尤府一日也住不得了。”
天漸破曉,隐蔽的小巷内,兩名身影伫立在此。
廖故鳴蠟黃的面容上鑲嵌着一對熊貓眼,眸中泛着困倦與狂躁,搗毀了他柔弱小白花的形象,增添了一絲斑駁與滄桑。
李素巧的膚色也一反常态,白皙中隐約透露着烏青,唇色也呈現深褐。
“為何住不了?”她别過頭去,擡手用手帕捂住嘴唇,奮力地咳咳兩聲,似欲将喉間異物吐出來。
廖故鳴談“蜚蠊”色變,肌膚紋理錯綜,緊咬着牙齒問:“如盆那般肥碩的蟑螂,你見過嗎?”
“蟑螂又不咬人……”李素巧神情自若,如家常便飯那般随意。
廖故鳴雙臂一抱,一副歸意已決的模樣,“總之我是不住了,今日我就啟程回……”
李素巧一口答應:“行,銀錢我也不要你還了,你走吧。”
廖故鳴心裡已經開始打起了提價可商量的算盤,哪知李素巧竟然毫無挽留之意。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李素巧,“就這樣?那你這一遭是為何?”
李素巧淡淡道:“與你無關。”
“我搞不懂你,多年前狠心将他賣給監鎮,後又要我助他除掉監鎮,難道你這人天生愛多此一舉?”
穿堂風兀自把兩人的對話内容一字不漏地裹挾而去,徑直貫穿通道,将其悉數潑灑在尤此耳際。
尤此恍然:“原來是李素巧托廖故鳴幫原主,我就說那廖故鳴不像是那麼好心的人。”
昨夜抱着美人睡得雖晚但飽,今日氣色甚佳、容光煥發,連發絲都在雀躍。不然換做往常的話,此刻站在這裡的就是禾豐了。
其實關鍵還是在于美人離去時親了他一嘴,雖然隻是蜻蜓點水,但還是将他親得昏頭轉向、心癢難耐、難再入睡。否則他是斷無可能在天色未全明時就早早起身,來幹跟蹤别人這檔子事的。好在這一趟還不算白來,聽到了重要的隐秘。
讓他想不通的是,李素巧那麼做是為什麼呢?難道是良心發現了?”
系統:“她沒有良心。”
“噗——”
隻見一股滾燙的血液從李素巧口中噴射而出,在牆面迅速暈染開來。她雙腿一軟,重重地摔倒在地。
見狀,尤此那不合時宜的善心驟然泛濫,撺掇他快步過去将李素巧扶起來。
然而就在他舉起步伐的那一刻,任往現身了。任往一把拽住他胳膊,抛出:“不要管她。”
“怎麼白天出來了?”
出獄那日,他與任往提了個要求——在無特殊情況下任往需将實身時間用在夜晚。他本以為任往會追問為何,可誰知任往卻在他還未言明時便爽快答應了,滿足了他那上不得台面的私心。
“沒事,我可以自由分配時間。”任往朝着李素巧所在方向快速掃了一眼。李素巧躺在那裡,胸口還在均勻起伏。若是忽略掉那嘴角的紅色,看上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任往松開尤此的胳膊,勸道:“你别去管她,讓她自生自滅吧。”
“可我們不管的話,她要是一直躺在這裡沒人發現怎麼辦?那也太可憐了,而且,她是原主親娘,原主怎麼可能對他娘見死不救?”
“不,”任往笃定道:“他會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尤此稍稍傾近,細細端詳着任往的面部表情,試圖從中揪出一絲不堅定來。他猶疑着問:“你是原主?”
任往眼皮微顫,“我……”
“李素巧畢竟是原主親娘,雖然李素巧做的那些事沒把他當親兒,但是……”尤此眸中糾結萬分,他望向李素巧,“我這次要就這麼走了,她要是出事了,原主會不會怪我……”
“放心,他不會。”任往牽起尤此的手,笑道:“他會感謝你。”
“你又不是原主……”
“相信我好嗎?”任往躬下腰身,輕柔地撥了撥尤此的發絲,“我之前可有哪次判斷錯誤?”
尤此腦海自動回想過往,點點頭:“也是,那走吧。你也快走吧,别再浪費時間了,晚上再出來。”
尤此的背影在譚至肯的眼中一步一步遠去,逐漸縮小,變成模糊難辨的小小一點,最終消失在盡頭。
“他剛剛在跟誰說話?”譚至肯低喃道:“難道……”
“公子,你不是來找尤術士說李素巧的事嗎?他都知道了,看來不用說了。”手下朝着李素巧擡了擡下巴,道:“尤術士都沒管,我們要管嗎?”
譚至肯搖了搖頭,“她中毒已久,應該活不了幾天了。”
“公子。”手下發出疑問:“你怎麼知道她中了毒?”
譚至肯“啧”了一聲:“你看她那唇色,不是中毒是什麼?”
“是嗎?這麼遠你也看得清?”說着,手下朝李素巧的方向走去,蹲下身去細細一瞧,确實如譚至肯所言。
“還真是,她怎麼會中毒?”
“找人将她送回遊裡壩吧。”譚至肯掀開折扇,轉身離去,抛下一句:“那位應該也不會用她了……”
譚至肯揮動着折扇,不疾不徐地走着,舉步之間,散發出一種盡在掌握的氣質,仿佛洞悉了别人不為人知的秘密。
手下迷茫地看着譚至肯的背影,追問:“那位?”
“給李素巧下毒的那位……”
“公子,李素巧毒發了。”
寂幽宮冷清如舊,連拂過的風都帶着冰冷的寒意。那什站于廊下,發絲随風飄動。他的目光落在院中那顆老樹上,眉宇間透露着一絲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