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彈了彈衣角,以一種優雅從容的步伐走向繡樓。
千末迅速收回視線,随手扯過紅蓋頭蓋好。
完啦完啦,他要上來了!
心髒撲通撲通的,快要跳出胸腔。
千末緊張得手心出汗。
“緊張的話,等會可以不說話。”主持人溫柔地安慰她。
千末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化緊張為力量,突然自信爆棚。
聯想到男人剛才的隻言片語,千末緊緊握住主持人的雙手。
“那個遊客好像比我還害羞。你說,萬一他被我的美貌吓跑了怎麼辦?”
顧自和主持人說話的千末沒注意到,男人已經走到樓梯口。聽到她的話,男人眉頭輕蹙,然後邁着穩健的步伐走進閣樓。
聽到皮鞋踩在木闆上的聲音,千末立刻僵住。
耳邊傳來主持人的倒吸氣聲。
千末慌了。
聽主持人的反應,這個男人一定長得很吓人!
千末在心中默默垂淚,不知道一會要以什麼樣的表情和他四目相對。
“先生,請問您是穿婚服還是……就這樣?”主持人松開千末的手,以笑臉相迎。
“這樣就好。”男人聲音冷沉。
主持人熱情高昂地和男人介紹拜堂流程,語氣聽起來就像在跟上級打報告一樣。
男人隻偶爾“嗯”一聲,态度十分疏離,莫名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感。而主持人似乎也覺得他的态度理所當然。
千末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
服務行業果然是人下人啊人下人!
片刻後,一股醇厚的男性氣息逼近,黑亮皮鞋和白手套出現在視線裡。千末眨眨眼,還沒來及做出什麼反應,主持人就将紅綢花繩的一端塞進她手裡。
“我……”千末大腦一片空白,剛想說自己還沒準備好,就聽見觀衆的起哄聲。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千末看向那個男人的位置。
對方沒說話,從容地接過紅綢另一端。
“一拜天地!”随着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千末感覺自己的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她的餘光落在男人的鞋尖。
他的站姿很優雅,純黑的皮鞋和西裝褲在光影中有一種很陰冷的鋒利感,千末瞬間就想到“西裝暴徒”這個詞。
紅綢在他們之間輕輕晃動,近距離下,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松香。
“二拜高堂!”
再堅持一會,馬上就結束了!千末收回視線,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子,盡可能轉移注意力。
“夫妻對拜!”
千末深吸一口氣,動作僵硬的轉身,彎腰,低頭一拜。
喲西,終于結束了!
她迫不及待的擡起頭,突然Duang一聲,撞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
男人動作倏地一頓。
“抱歉抱歉!”千末慌忙退開,心跳噗通噗通的,耳根紅得發燙。
主持人見狀笑着打趣:“頭碰頭,恩恩愛愛到白頭!”
千末兩眼一黑,十分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起初隻是好心幫表姐代個班而已,誰知道就和一個陌生男人拜堂成親了呢?
要是被她的同學瞧見,她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啊!
千末愁得直在心裡歎氣。
主持人宣布禮成,将她扶進房間,讓她在桌邊坐下。
千末擡頭挺胸,以小學生上課的姿勢端坐着,活像尊人形雕像,大氣也不敢出。
“可以掀蓋頭了。”主持人将喜秤遞給男人,順手倒了兩杯喜酒。
男人拿着喜秤,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了千末幾秒,然後又将喜秤放下了。
主持人傻眼。
畢竟不是真結婚,此時屋裡就他們三,反正其他遊客也看不見,是否要掀蓋頭主要還是看遊客的個人意願。但以往搶到繡球的人出于對新娘子的好奇,基本都會掀開看一眼。來參加活動的人,肯定對新娘子有點興趣的嘛,可男人看起來似乎興趣缺缺。
主持人拿不準他心裡在想什麼,試探的說:“先生,我們新娘子還蠻好看的。”
“哦?”
男人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望着千末。
千末看不見他,卻能感覺到他在看自己。
快受不了啦,就沒見過這麼害羞的男人!掀個紅蓋頭而已,又不是叫他去搶銀行!
千末撇撇嘴,餘光看見一隻白手套伸過來。
一塵不染的、白得冰冷的質感,瞧着有一絲瘆人。
千末從小腦細胞活躍,看到白手套就會想到醫院和消毒水,想到消毒水就會聯想到嘎人不眨眼的大變态。
眼見白手套越來越近,千末以為他要直接上手,吓得脖子往後傾了一下。
男人手一頓,拿起桌上的酒杯。
虛驚一場,千末松了口氣。
“杯子不是新的。”男人皺眉。“有灰塵,至少不隻一個人使用過。我從不與他人公用一個杯子。”
咦,他怎麼看出來的?
千末好奇地盯着另一隻酒杯觀察,瞧了半天也沒瞧出點所以然來。
一旁的主持人說:“我馬上幫您換個新的。”
“不用了,我還有事。”
男人放下酒杯,不等千末和主持人說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千末一把掀開紅蓋頭,連個背影都沒瞧見,不禁仰天長歎:“唉,他果然還是太害羞了呀!”。
“呃……”主持人留戀地望着樓梯口,猶豫幾秒,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有那麼吓人嗎?你怎麼魂不守舍的?”千末納悶了。
“不是吓人。”主持人回過神解釋說:“是氣場。等你什麼時候和他面對面交談,肯定也會被震懾住的!”
“那就祝我這輩子再也不要遇到他!”
千末把紅蓋頭扔到桌上,伸了伸懶腰,活動活動筋骨。
她無比慶幸那個男人沒有掀開紅蓋頭,避免了兩人四目相對的尴尬。同時,又有點郁悶和好奇,跟别人拜了堂,結果連對方長什麼鬼樣都不知道呢。而且在對方眼裡,她貌似還沒有一個杯子值得注意,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不過,千末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态。以後天高地遠,江湖不見,他長什麼鬼樣都跟她沒有半毛線關系!
人群散去,男人回到梨樹下。
老太太喜笑顔開。“新娘子好看嗎?你們對上眼沒?”
男人接過輪椅,聲音淡淡的。“沒看。”
沒看的意思是……沒看上?老太太急眼。“多好的姑娘,你怎麼就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