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敞開,風雪呼嘯着從門外撲過來,張牙舞爪,季佳明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猛拍孟青的門。
“媽!媽!醒醒妹妹不見了媽!”
不一會兒,房門被匆匆打開,孟青臉上帶着未消的睡意,透過敞開的縫隙,季佳明看到床上沒有季歸祖的影子。
孟青起來的時候也發現了,她沒多說什麼,看見門還是開着的,摟緊衣服着急問:“佳明,大半夜這是怎麼了?快去把門關上!”
季佳明着急,腦子轉得也快,知道這件事情自己沒有話語權,拉着孟青的手說:“家裡來了小偷,把妹妹偷走了!”
“什麼?!”
孟青立馬跑到搖籃旁看,藍色印花小被子下什麼都沒有,她身上還穿着季佳明給她勾的毛衣,可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光是隻靠毛衣怎麼在寒冷的冬天熬過去呢?
現在不去找,過不了多久季栀心就死了,季佳明想到——她才半歲,連說話都不會,早産的身體本就柔弱,能在雪地裡撐多久?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季佳明雖然不喜歡這個妹妹,但還沒有喪盡天良到期盼她去死的地步,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孟青身上。
女人再糊塗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仿佛瞬間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倒在搖籃邊,她手中依然抓着小小的棉被,面容滿是驚慌,身體卻沒有什麼動作。
她在猶豫。
眼下這個情景,時間是比黃金還寶貴的東西,季佳明難以置信——季栀心竟然這麼被他們厭惡。
他搖頭,不受控制後退兩步,随後頭也不回跑進雪裡。
“佳明!”
孟青痛心萬分,沒有呵斥沒有制止,看着他的背影眼含淚水,她不敢做的事情,就讓季佳明來替自己完成吧!
雪很大,看着綿綿軟軟的雪撲在臉上跟凍刀子似的,季佳明逆風奔跑,被刺骨寒風吹的睜不開眼睛。
天氣能見度很低,好在雪面本身就能反射出微弱的光線,不至于讓人完全看不到,季佳明跟着雪面上還沒消退的腳印狂奔,他生怕再慢一點,季栀心就在他不知道的雪地裡走了。
她那麼弱小,連奶都要冷到一定程度才能喝下去,家裡那麼多本故事書也沒讀完,她還沒叫過他哥哥!
“季栀心!”
他絲毫不考慮違背季歸祖的後果,在雪地呼喊妹妹的名字,期盼能夠得到回應,哪怕是哭也可以,他能聽到的!
“季栀心你哭啊,哥哥來找你!”
腳印斷絕在這裡,季佳明頓時成了無頭蒼蠅一通亂撞,天地間出來茫茫雪色,什麼也沒有,冬天枯萎的樹枝像老人幹癟的手掌,一排排立在道路兩邊,吓得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出來時沒有任何準備,隻穿着不算很厚的睡衣,現在氣溫正是低的時候,在外面站一兩分鐘就受不了了,别說季佳明還跑了這麼久,腎上腺素暫時麻痹大腦,直到現在,那股自下而上蔓延到頸椎的寒氣才慢慢顯現,給他當頭一棒。
“啊切!”
他狠狠打了個噴嚏,擡頭時恍惚看見有道人影朝自己走來。
臉還沒看清,聲音先傳到耳朵裡。
“季佳明,這麼晚你出來幹什麼?”
季佳明剛想回答,冷不丁又打了個哈欠,睜眼看到他懷抱裡睡着的嬰孩,那股焦急的情緒像糖漿一樣化開,剩下的隻有安心。
“我...我看到妹妹不見了,我還以為家裡進賊了,就出來找妹妹。”
“嗯,現在找到了就快回去吧。”
季歸祖把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厚重的衣服把他的肩都壓彎幾度,衣角托在雪地裡,打濕了。
“壞人被爸爸打跑了,妹妹也救回來了。”
季佳明并沒有拆穿他的謊言,雖然他心知肚明,看到季栀心熟睡的臉,天大的謊言他也接受。
回到家,孟青站在門邊等。
她的臉龐萦繞着淡淡的悲傷,看到季歸祖懷中孩子的時候那雙永遠黯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迅速走過來,從男人懷裡接過季栀心。
作為母親的慈愛在這時流露出來,她放輕聲音說:“睡着了?”
男人說:“睡着了。”
“那我把她放到搖籃裡面。”
她太乖了,季歸祖想:或許她知道自己這個父親要做什麼,但她不哭也不鬧,明明皮膚沒有一點熱氣,明明他想要把她丢掉,也對他軟軟笑着。
季歸祖到底還是舍不得這個親生骨肉,虎毒還不食子,季歸祖自認自己還沒有惡毒到那種地步。
還是得找人借錢,不然日子過不下去......
夫妻倆回房間了,季佳明聽到關門聲,把門打開,做賊似得四處看了眼,然後跑到搖籃旁邊,見季栀心正睜着眼睛,不哭不鬧,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原來你沒睡着!”
季佳明小聲說:“你今天可把我吓慘了,沒看見哥哥你怎麼不哭啊?!”
季栀心:“咿呀~”
“你就會咿呀,會不會哭?上次沒給你抱手不是很會哭嗎,以後見不到哥哥了,你就那麼哭。”
“咿呀~”
季佳明在搖籃邊陪她玩了會兒玩具,季栀心有些困了,但季佳明摸她的臉怎麼都熱不起來,他不知道是病了還是因為雪吹的。
“你難受嗎?難受就說咿,不難受就說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