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找大夫來,你等會兒我。”沛言貼在母親耳邊知會一聲,掖了掖被子就跑出去了。
村裡好在有一位老大夫,姓吳,為人随和,村裡人叫他吳老,孩子們也喜歡他,都叫他吳爺爺,村裡人平時看病,有錢的就給幾個銅子兒,沒錢的給點兒吃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吳老見沛言自己一個人來找他,就知道沛言娘病得不會太輕,轉身把屋裡最好的藥都帶着就來到了許家。吳老進了門看看沛言娘的面色就知道這是積勞成疾,要想治就得多吃點兒好的多養多休息,可窮人家哪有那條件。
“沛言呀,你要好好照顧你母親,你母親多在床上養養就好啦,這幾包藥你熬好了分三份,一天一份給你母親喂下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來找吳爺爺。”吳老開了副補氣活血的方子,交代了沛言幾句,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謝謝吳爺爺,這是之前家裡釀的酒,我和母親都不會喝,給您了。”沛言知道家裡沒什麼錢,拿來之前父親釀的酒來作為答謝。
吳老怕孩子心理有負擔,就樂呵呵的拿着了:“好孩子,爺爺走了,有事兒叫爺爺啊”。
“麻煩吳爺爺了。”
送走吳老,沛言将藥熬好了先喂母親喝了一份,到晚上,沛言娘醒了過來。隻聽廚房叮叮當當響,還以為家裡進賊了,環顧一周沒看見許沛言就朝門口喊了一聲。
“沛言——!”
廚房的聲音突然小了,緊接着就是沛言小跑着,布鞋蹭地的聲音。沛言的小臉蹭的黢黑,看見母親醒了,憨憨地一笑:“娘,晚飯我弄好了,是鄰居大娘給的玉米面,我蒸的餅子。”
沛言娘拉着許沛言的手,看見她手裡被燙了好幾個泡,心疼壞了,急着起來:“娘已經好了,你别弄了。”
許沛言按着母親不讓她起來:“吳爺爺說你要多在床上養着,别起來,我什麼都會。”
沛言娘哪裡放心讓這麼大點兒孩子幹活兒,起來喝點兒水緩了緩,執意跟孩子一起去廚房端來飯菜吃。
許沛言本以為母親吃完藥便會好,但身子不是一日拖垮的,當然也不是一日就能養好的,再加上家裡沒收入,也沒什麼吃的,三份藥下去就再也沒什麼能支撐身子的了。
一個雨夜,外面淅淅瀝瀝下着小雨,沛言娘躺在床上感覺胸口悶,許沛言就将窗戶開了一點點,外面的草香和一點溫潤的潮濕順着窗子進來,驅走了屋子的悶,沛言娘拉着孩子的手,又摸摸孩子的小臉兒道:“沛言,如果說,娘有一天離開你,你會勇敢的自己生活嗎?”
沛言知道父親已經回不來了,又感受到母親的身體很虛弱,她這個年紀,已經懂得了什麼是死亡,懂得親人離别的痛苦。許沛言沒說話,鑽進母親的懷裡,摟着母親。過了一會兒,悶悶地說:“娘去哪,我就去哪。”可她娘卻聽不見了。
雨一直下到後半夜,冥帝聽着雨聲睡不着,就來到了判魂司,正巧趕上沛言娘在聽審。判官剛要拜見冥帝,冥帝擡了擡下巴示意繼續,就在一旁坐下了。
“下站者可是楊聽蕊?”
“。。。。。。”判官的詢問得來的是一陣無聲。
“來者可是楊聽蕊?”判官耐心地又問一遍。
這回沛言娘可聽清了,多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女人這一生,明明有名有姓的,偏偏婚後就都變了,自家爺們叫自己娘子,有了孩子之後就變成了孩兒他娘,鄰居也是稱呼誰誰娘,從她成婚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喚她本名,但沒想到是在這種情行下。
民間有說:黑白無常叫你名字的時候,你若應了,魂魄就跟着走,永遠回不來了。坐在高堂上的這人也是地府的,是不是也不該應答。她閉緊了嘴和眼睛不敢回應,隻要不回答,我就還能回到孩子身邊,楊聽蕊在心裡默默祈禱着。
判官自然知道楊聽蕊想的是什麼,便說道:“你喝過固魂湯了,即使不吱聲也回不去了。”見她還是不說話就把不肯投胎的許書茗放了出來。
楊聽蕊一見到死去的丈夫,有還能再見一面的高興,也有自己回不去的難受,終于張口說了話:“我居然還能再見到你!”
“娘子,家裡發生什麼了?你來了孩子可怎麼辦?”許書茗看到自家娘子來這地方哪裡高興得起來。
“你個不争氣的,你早早就死了的還有臉來問我,死不死是我能控制得住的?我哪裡知道孩子怎麼辦?”楊聽蕊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擔心着孩子,抱着許書茗崩潰大哭。
許書茗抱着楊聽蕊轉過頭來說道:“大人!我知道您是個心腸好的,求您,哪怕我們夫妻倆放回一個也好啊,孩子太小了,她一個人怎麼活啊。”許書茗跪在地上邦邦磕響頭,額頭磕得全是血。
判官心軟瞅了瞅冥帝不敢說話,冥帝端起旁邊的茶低頭吹了吹,那茶放了半個時辰了,早就不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