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時覺得二十九歲非常遙遠,但好似又是須臾之間,二十九歲便悄然而至。
夜宵排擋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來往人影綽綽,嘈雜喧嚣。
即将邁入而立卻仍有來自十數年前相識的故友以赤誠熱切之心相伴慶祝,本就已是最奢侈的生日禮物。
越是在意和祝珣跨越學生時代至今的友情,冉明茱越是看江無域不順眼。
想不通這酸秀才除了有幾分皮囊與點滴才學外,究竟還有哪裡值得祝珣放在心上這麼多年。
冉明茱的腦海中甚至沒留下任何印象,在曾經他們兩人感情看上去最為熾烈的那兩年裡,江無域是否以同樣的熱忱回應過祝珣。
畢竟江無域隻愛他自己,或者可以說,最愛他自己。
至于祝珣,不過是他按部就班走向成功的人生裡,無關緊要的點綴而已。
這點綴是誰都行,江無域壓根不在乎。
祝珣那樣聰明,卻不知為什麼總會被江無域蒙蔽雙眼。
……
眼看着夜色漸深,桌上的食物也都被他們消滅得差不多,冉明茱借着去洗手間的名義趕在祝珣之前結了賬,算是感謝她給自己過生日,又早在傍晚兩人見面時就送了非常貴重的禮物。
江無域剛回國還沒來得及添置交通工具,順理成章地蹭上祝珣的車。
至于傅頌年,他的車還停在大劇院附近的停車場,隻得以五百瓦的熱度與冉明茱及紀逐淵并肩而行,散步返回大劇院附近。
不過,此刻比起當電燈泡的尴尬,他顯然更關心江無域:“我高中就去了美國,所以那段日子和阿珣聯系不多。”
否則:“也不會到今天才把她‘提琴社的朋友’和冉老師對上号。”
冉明茱點頭,表示理解:“隔着太平洋,會減少聯系情有可原。”
但也不是完全沒聯系,所以傅頌年大概猜得到江無域的身份:“大三時跟我說過,有一位很喜歡的男生。”
可惜:“男生早就決定出國留學,她對留學沒興趣,就想回上海陪在母親身邊。隻能和那人做最好的朋友。就是今天的江先生?”
聽見傅頌年的追問,冉明茱腳步微頓,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收斂抱臂:“沒錯。”
“我知道了。”
冉明茱仿若未見站定在車前打開車門的傅頌年連指尖都忍不住發抖,揣着明白裝糊塗,在告别時對江無域和祝珣的事閉口不提:“很高興認識傅先生,希望之後有機會合作。”
“一定。”
直到他驅車而去,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冉明茱才長歎一聲,向身側始終沒出聲加入對話的紀逐淵抱怨道:“祝珣是瞎了麼。”
紀逐淵知道她一晚上都對江無域憋着火,但:“傅頌年說,當年江無域鐵了心出國,反之,祝珣不想出國。”
聽起來這貌似是他們沒能順利成為情侶的唯一阻礙。
現在這個阻礙已經消失了。
皆大歡喜。
“我隻是覺得,江無域沒那麼喜歡祝珣。”
“相比之下,”紀逐淵替她說出下半句道:“傅頌年明顯很喜歡她,非常喜歡。”
“你也看出來了。”
冉明茱不自覺地又垮下唇角:“祝珣大學時和江無域拉拉扯扯那會兒,我就覺得他靠不住。”
再就是:“你有沒有發現,和江無域在一起的祝珣,不是真正的她。”
“杭沁說過,”每每這種時候,搬出杭沁的花樣理論總是沒錯:“你隻有在對方面前能夠真正敞開來做自己,對方才是真的喜歡你。無論任何情感都是如此。”
紀逐淵颔首,算是默認了杭沁的觀點:“你該跟祝珣認真聊一次江無域。”
想着酒店離大劇院不遠,又無需趕時間,紀逐淵和冉明茱索性決定走回去。
迎着夜風,四下靜谧無聲,整個世界仿佛隻有他們彼此。
冉明茱聽見他的建議,難得露出挫敗神情,搖了搖頭:“這類事,永遠隻能靠祝珣自己去想明白。旁人說再多都沒用。”
“确實。”
紀逐淵想起祝珣每次看見他時的态度,沒忍住笑出聲:“祝珣也讨厭我總是跟在你身邊。”
但冉明茱從不在乎,反而默許。
“所以我更沒有立場去指責祝珣。”
想必:“她一定覺得和江無域在一起很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紀逐淵驟得停下腳步,看向身側還正低着頭沉浸在祝珣和江無域感情中的冉明茱,張了張口,終是一言未發。
冉明茱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停頓,直到發現手邊人狀似落後了些,才站定回首,疑惑道:“你怎麼停了。”
“沒事。”
紀逐淵恢複如常,闊步跟上來。
直到這會兒冉明茱才忽地意識到,她剛才似乎說了什麼。
索性坦蕩地承認道:“就像我也一直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