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起身，雙手相疊，乖乖回答：“未曾。隻不過借着發汗換了件衣裳罷了。”

王柏的心重重的落下，他不敢回頭看自己的兒子，深怕自己一口氣先背過去。

這時候偏偏還看不清形式的在背後嘀咕了一句：“……騙人，那沈自明的衣服也換了身，甚至鄭玉郎的衣服也和光彩完全不一樣了。”

那聲音很小，卻在現場不能忽視。

鄭二離開後不一會兒就遇見了自己的親姑母，直接換了身爽利的衣服才回到現場。

這是冷不防一起被提及，準備起身回話，卻被人搶了先。

沈自明暗自握住了案幾的桌角。

“哦?！看來王公子對我和沈郎君以及鄭玉郎很是關注啊。據我所知，王公子怕不是沒有這個好雅興啊。”

這話明明白白的就是在怼王榮了。

看着對方一副被自己氣到的樣子，李四轉身跪下，朗聲道：“不過，兒有要事禀明王上！”

她語調一轉，問：“不知蔡觀瀾是否在此?”

聽到從人的傳喚，有點丈二和尚的摸不着頭腦的蔡機低着頭進來了，他是第一次面聖，所以看起來頗有些緊張。

李四朝他一笑，在旁人看來是在安撫他面君莫要過于緊張，可是在蔡機看來，這妥妥的是惡鬼。

他渾身一顫，險些跌過在地。

從人給李四搬了座位，這下子李四毫不客氣的直接坐下，頭微微偏着，一雙鳳眸冷冽異常，滿是寒冰：“……不知道觀瀾子能否解釋一下《三輔賦》究竟是何人所做！”

許是李四的語氣和往常并不相同，聽到人有些疑惑：如果是觀瀾子的話，那《三輔賦》就是他寫的啊，這句話問了難道就不是沒問嗎？

公主莫不是失心瘋了。

王榮有些懵逼，呆愣在原地，難道是不打算收拾我。

别急，一個都别想跑。

李四雙手指尖之間微合，手掌心完全中空，她上下一番，接着出言：“各位聽我一言。”

沈自明昂首，看着李四，心中不由得有幾分緊張，手不自覺的攥緊了衣袖，連同周衡濟的疑問都沒有回答。

滿地透亮，蔡機跪坐玉階，溫潤的玉面映照着他的倒影。

聽着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嗡嗡的讨論聲，一時間所有的熱血都沖到耳膜處，讓他對于周遭的所有聲音都聽不真切，宛若隔了一層蒙蒙的霧氣。

“住口。”

他腦袋裡面想過了很多補救的方案，想過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話到了嘴邊完全說不出來，隻能無力地吐露出住口，希望李四不要說出來，不要揭開他的遮羞布。

這一切都和以往不一樣！等到他以文章文學才華名滿京都的時候，滿是鮮花和贊美的掌聲，特别是父母，他們從小就告訴他一切都是他的，那文章為什麼不是他的！他剛開始有些心虛，可是随着贊美聲越來越多，甚至王上都曾經有了念頭想要見見這個才子，可惜後來因為水患的問題擱置了，可這還不是說明了他天賦異禀嗎！可是妹妹那雙幽怨的眼睛時不時地萦繞在他的面前，讓他對于撲面而來的名譽誇獎都感受幾分如芒在背。

每每從人群後看到蔡香的眼睛，他都會感受到萬分的心虛，不想看見蔡香那張平庸的甚至有幾分倒胃口的臉。他開始連連做夢和嘔吐，甚至到了延請醫師地步。最後父母坐在他床前，安慰他：沒關系的，孩子，沒關系的，他們不會相信她的，如此佳作隻可能出自你的手。

他回握住了父母的手。謊言重複了千百次，說謊者自己都相信了，但是，隻要每次見到蔡香，聽見蔡香的名字，甚至和同蔡香年齡一樣的女子相處的時候，他都會冷不防的想起一切，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可笑至極的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他大口喘息着，幻想着最後真相接發出來的那一刻，看不清面龐的人嘴裡面铮铮有詞，一直重複着一句話：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騙子騙子

他一直以來這兩個字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頭，他不敢和别人說，也不能說出半個字。

他沒有别的辦法，隻能除掉她——蔡香。

無意中探聽到王榮的計劃後，他的腦海裡面傳出一系列念頭，最後這個想法充斥了他整個大腦。

殺了她，她死了，他才能安生。

可是蔡機不知道，還有一種他可以安眠的辦法，就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