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眼是淚的抱着姨母的胳膊,想要讓她站起來。
可是素日裡面端莊冷靜的姨母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李小五完全拉不動她,一時間兩個人在原地僵持住了。
“……這麼多年了,念這的還是她麼?”
王夫人自嘲一笑:“……那王氏……又何來的王氏……”
她哈哈大笑幾欲垂淚,又堪堪憋忍:“他這就是在報複我們所有人。”
她一個甩手,腕上的玉镯就甩了出去,在地上發出碰的一聲響,破碎成渣。
她拱手行一禮,鄭重道:“……姚氏的恩情,莫不敢忘……”
“噓。”姚後噤聲,纖纖玉指折射出豔紅的丹蔻,她鳳眸笑似非笑的半眯着,打出了王夫人的話頭:“不,我是在幫我自己。”
姚悟生的話題兩人默契的不在提出,家中的事情還是多從信人口中才能夠得知。
兩人相處多年,卻又從來沒有笑的如此暢快過。
“走,小五。”
王夫人回頭,身影幾乎接近于透明:“我們回去罷——”
“回到,我們改回到的地方。”
李居的意圖完全讓人捉摸不透,處死的不是王氏的家主,反倒是不相幹的旁支,一時間倒是讓幾家摸不清了頭腦。
有人道:“還是莫要蹦哒的太歡,下一瞬那人就把手伸了過來。”旁人對此深以為然。
對于王家的處罰倒是也算得上是網開一面,無非就是銷了全族王氏的官職,沒收了其田産府邸,家中凡事青壯年人充軍的充軍,發賣的發賣。
但是王上不忍心王老爺子孤苦無依,赦免了幾人的罪名,讓他們在祖産上養老。
從前的四姓三氏之一的王氏家族,就此告一段落,倒是不由得讓人有些心驚膽顫。
但是,昭華台上的事情來的快去的也快,明日,又有什麼家族的事情遊走于衆人的口舌間,傳唱了幾百年的家族榮光,就此斷裂。
風雨飄搖中,同外界想的完全不同的,倒是王老爺子依舊精神奕奕,他中氣十足的坐在破敗的被褥上,雖然家中不複從前的榮華,可是之前簽了死契沒被充公的奴仆一時間倒是也不少,被他一整合,看起來到還有昔日大家族的榮光。
短短幾日的生活,不可不稱為天翻地覆,幾十年的時光沒給這位老人帶來真正的痕迹,可是卻齊齊地在近幾日,一齊反噬到這位曆盡幾朝的老人身上。
“咳咳。”他的喉嚨裡面,仿佛有老痰堵着,發出來的咳嗽聲也是晦澀的。
他這一次,是真正的病了。
尤其是,在他聽到昭華台傳來的消息,王夫人自覺顔面無光,在拜别了王後之後,一個人回到了寝殿。等到從人第二日發現了這位夫人的時候,王夫人已經斷了氣。
她留下的書信表明生為王家女她不能決定她的姓氏,可是她卻可以用自己的行動表達出對王室的忠誠和衷心 。
她在信裡發着賭咒,說王氏冒犯了王上這就是千刀萬剮的事實,她不會逃避也不會去假裝不存在這件事情。已經花了大量的篇幅表達了自己作為一介婦孺如何愛慕上李居的,君主氣度,非來如此。
才一日不到的光景,王夫人的書信的内容,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議論其女子的剛烈。
“哈哈哈哈哈哈。”突兀的笑聲吓得一旁的奴仆都是不知所措的站着,一副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樣子。
王翥笑的渾濁的眼神都有了幾分清明,連連歎息道:“好啊,這才是我王家的女兒。”
王夫人另辟蹊徑,居然……居然走出了這樣一條連李居都感到有幾分措手不及的道路。
沒有人,能夠決定她的命運,除了她自己。
她知曉李居已經拿她自己作為筏子妄圖從内給王氏埋下一顆刻入所有人心頭的種子,一顆成長起來足以毀了所有人的隐患。
她洞察了一切,也無法改變這一切……所以,她走上了不歸路。
選擇赴死的時候她曾枯坐着等着日頭将将明亮,看着天邊蒙蒙亮,她這個時候也想起來:哦,時候到了。
她毅然決然了走上了死路。
死,不是最可怕,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夠讓你的死有價值。
王夫人的一死可是瞬間逆轉了李居滿意的局面:她的死,昭示着豫章王氏果然不負王氏豪門為名,為人臣子為人妻子都是忠烈。王氏中果然還是有人不負先祖的威名。
而且她的絕筆信中明明确确的表達了身為一介女子對于夫君的愛慕情絲,再加之文采斐然,讀之朗朗上口,想要達到傳唱的難度絲毫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