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說實話,在剛剛聽到她的存在的時候,她的确有些生氣,但也不過如此。
直到……
對人如此呼來喝去,對人……如此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
斷了莊戶年租子就為了哄人開心,甚至差點延誤了情報。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開始懷疑選擇這門親事是不是有點……太過沖動。
當初與他成親本就是一樁買賣,她得意于與他的婚事,于世家女公子面前長臉,而他也借着她的身份,平步青雲。
她嘉興,什麼都要最好的。
最好的不行,那得是最多的……
她冷淡的推開鄭玉郎,挑眉:“你最好給我把所有事情的屁股擦幹淨……否則,我絕對不不會善罷甘休。”
她擡頭看向他,希望能夠從他眼裡得到确切的回應。
得到的确是他皺眉:“……司娘她一介弱女子,還是該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個大鬼頭,她說的是這件事情嗎?
情報差點錯過了蔣家和姚家之間暗潮湧動,誰跟他說他的外室了。
嘉興氣極反笑。
眼見他一副說不通的樣子,嘉興氣的拂袖離去,逶迤的裙擺拉長了許久。
各種金線堆疊而成的,繁複的花樣在裙擺上生輝,像是不小心誤入了什麼珍寶閣。
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随後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狹長的宮道,相背而行的離心夫妻,無法挽回的裂痕,盡然被站在高處的人盡收眼底。
他楞楞的看着一切,抿嘴一言不發。
嘉興進宮本來就不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的,她來,是來打探王上對于鄭家的态度的。
自她出嫁後,不管怎麼樣,她和鄭家就早早的成了綁在一條船上的人。
而鄭氏同王氏交情頗深,隻是前段時日一帶血男子瘋瘋癫癫的光足奔至昭華台下,滿嘴血污,蓬頭垢面,張口閉口狀告王氏在江城為非作歹,城中男女老少無一幸免,城中人口,口糧,礦産,全然被王氏昧了十之有七。
不是他江城不繳稅,不是他林氏愧對于先王的囑托,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活,一字。
看似十分的簡單,可是它所需要的一切,都容易灰飛湮滅。
他江城,正是先前昭華台發文書斥責的城池之一,大意就是問當地的氏族,怎麼最近東西少了?
是不是仁德不夠,上天不忍?還是敬畏之心不足,這才導緻上天降罪?真是不孝子孫,白白給你們的先祖臉上抹了黑。
這樣的文書,斥責的意味已經很重了。
本以為很快就得到反饋,卻不曾想,他們倒是突破了氏族層層封鎖,從千裡之外的江城趕到了昭華台 ,還那麼碰巧的遇見了新官上任的——延尉,沈自明。
聽聞此事,王上大怒,下令徹查此時。
嘉興此刻進宮,倒是為了伴随禦駕,也是能夠第一手的就去知道王上的态度。
她有預感,李居這次會想一直餓狼一般,咬到了肉就不會松口,直至獵物被他完完全全的吞入腹中。
而這些年來,随着李居的年歲漸漸長,幾個公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為了不被李居懷疑于她和某某交好。
嘉興一向是避着幾人走的,免得弄得一身不讨好。
想到這裡,她帶着人搶先一步順着小道就準備趕往李居随在。
突然,一隻肌肉線條流利,雲錦裹身蓄勢待發的手臂攔在了嘉興面前。
這時他的面容才從暗黑裡面逐漸浮現出來,迷離的光線這次浮出他的面容。
那是介于少年人和青年的一張面龐,狹長飛入鬓角的長眉,以及那一雙獨屬于少年人狡黠的目光,薄唇輕言:“姑姑……找到你了。”
他一把拉住嘉興的胳膊,不讓她動彈。
他的呼吸噴灑在嘉興的脖子間,溫熱的鼻息,以及貼的太近所造成的不适感,激得嘉興脖子後面的汗毛全部的樹立起來。
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四處打量才發現其他公子不見身影,這才心放回到肚子裡面一半。
還有一半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不好對付的侄子——二公子唯一的獨苗——李單。
見沒有旁人,她往後退了一步,這才定定的看着李單,皮笑肉不笑:“……哦,又有什麼事情讓單兒你如此的想本宮呢?我可記得,過幾日就是你父親的祭日了吧。”
所以人都知道,他早逝的父親是他的死穴。
倘若……讓他知道,當年牆倒衆人推的時候,李四推波助瀾,她不敢想象,對方會怎麼對待自己。
“當然,到時候姑姑可一定要來祭拜。”他面色平靜,一雙眸子冷寂的不似尋常人 。
“今日好不容易有幸遇見了姑姑,沒有見到其他的叔叔們,真是幸運的事呢。”
李單這小子在李居的面前也是挺受寵的,嘉興也不好扶了他的面子,隻得亦步亦趨的跟在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李單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