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他謝過華陽太後,瘋狂榨取腦力思索深層原因,以及該如何收服弟弟的時候,華陽太後卻又笑道:“政你不必如此緊張,蟜是個極聰明,極懂進退的孩子,總之不會招人讨厭。
“你大父很喜歡他的性子。他既主動退讓,你與他相處便不會難。
“外間所謂争奪嫡嗣之論,不過是老婦可憎,聯合外朝的那些韓國大臣把蟜給架起來,好從中漁利罷了。
“蟜就是再年少早慧,如今也不到七歲,性子又懶散,如何會去主動争?”
嬴政聞言眨巴了幾下大眼睛,聽這話音,他這位弟弟着實是招人喜歡啊。
一個在華陽太後口中不會争的人,在實際行動中卻能讓得恰到好處。既給他賣了好,又與夏太後做了切割,這難道不奇怪嗎?
可華陽太後卻不打算給他更多的提點了,隻是說道:“總之你尋個時間去見見蟜便能知曉。那個孩子啊…… ”
華陽太後說到這似是想起了什麼,淺笑着搖搖頭,然後接着對嬴政說道:“還有,你見蟜之前需執弟子禮,親自去城東拜會已經去職的蔡相邦(蔡澤),若非他以智瑤雖有才而無德說你大父……”
嬴政聞言蹙眉,大大的眼睛裡有大大的疑惑。以他高難度的人生開局,能夠知道鄭伯克段于鄢這個故事都屬于他執行力拉滿,利用一切方法偷學旁聽了。對于智瑤這個稍顯冷僻的曆史人物,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不過有才無德四個字他聽懂了。
他的弟弟是個有才無德的人?那就很棘手了,即便能收服,可怎樣酬功安置會是一個大問題,輕不得重不得的。
華陽太後見狀感覺自己有些頭疼了,聰明是好事,心思重對當秦王來說也不是缺點。
但心思重成這樣,因為幾個字就産生豐富的聯想,也不信任他人,出言問詢,隻獨自琢磨,這性格就有些不大好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沒得選,掰正性子的事也急不來,所以适時出言解釋道:“智瑤乃是晉國六卿中智氏最後一任家主。
“其人美鬓長大,射禦足力、伎藝畢給、巧文辯惠、強毅果敢,才能遠超常人,他的父親智申很喜歡他,想要立他為下一任家主。
“當時智氏中有一個家臣名叫智果,在聽說智申的打算後表示反對,勸谏智申道,‘智瑤恃才傲物,為人不仁,必将四面樹敵給智氏帶來災禍,不如改立雖然才能平庸但性情寬厚的智宵為家主。’智申沒有聽取智果的建議,仍舊立智瑤為家主。
“智瑤在當上家主後果然四處羞辱樹敵,其為政既恃強淩弱,又剛愎失察,緻使韓趙魏三家聯合反對智氏,阖族傾覆。
“不過蔡相邦以此言說你大父,非是斥你弟蟜有才無德,而是在說其性不合上位者,無論人有多麼聰明,都不可以讓他居于上位,否則便是于國有害。蟜很聰明,可性子過于懶散了。”
不是有才無德就好,嬴政小小地放下了心,然後思索了好一陣才謹慎開口道:“政敢問于華陽大母,吾弟蟜除了聰明懶散外,還有什麼……”
華陽太後對嬴政的主動提問很開心,因為這代表着嬴政放下了對她的戒心,嘗試着親近依靠她。
可有些路到底是要親自去走一遭才知道平不平順,該穿什麼樣的鞋去應付的,她不能越俎代庖,所以笑着擡手打斷了嬴政的發問:“大母已經老了。
“今日能告訴你,将來未必就能告訴你。你得多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聽。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大母相信你能做到的,對嗎?”
嬴政咬了一下下唇,然後迎上華陽太後鼓勵的目光,重重點頭:“政必不辜負大母的期望。”
“别緊張,你的弟弟蟜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孩子。嗯,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和他一起玩的。吃飽了就回你的寝宮吧,千裡奔波也辛苦,真難為你個孩子能受得住。
“回國了就是回家了,要是蟜邀請你去他那玩,你就大大方法去,不用擔心失禮的問題,見面禮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嬴政隻是安安靜靜聽着,努力勾起嘴角制造出能夠讨人喜歡的乖巧笑容。
他并不認為偌大的鹹陽宮是他的家,至少現在還不是。
回到陌生的寝宮後,宮人将一個漆盤托了上來,裡面放着一片巴掌大的銀杏葉。
嬴政:???
這是什麼東西?秦國的風俗嗎?
“回禀長公子,這是公子蟜派人送來的請帖,說是邀長公子去他那赴宴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