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法醫中心,顧微微感到一陣疲憊和挫敗。頭痛愈演愈烈,信息的碎片在腦中沖撞。張主任的嚴防死守,吳明的恐懼閃爍,都印證了報告的“問題”,但她抓不到實質的把柄。而陳宇的陰影,仿佛無處不在。
下午,顧微微約見了方許,試圖從她那裡尋找更多線索。方許的情緒比之前更加低落和驚恐。
“顧律師,我…我聽說檢察院那邊在調查我…說我可能…可能害了國棟…”方許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沒有!真的沒有!國棟他…他身體是不太好,但那天晚上…他接了個電話,好像很生氣,然後…然後就…”她捂着臉,泣不成聲。
“什麼電話?誰打來的?内容是什麼?”顧微微敏銳地抓住關鍵點。
方許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他是在書房接的,聲音壓得很低…我隻聽到他好像很憤怒地說‘你們别太過分!’‘那東西不能碰!’…然後沒多久,他就…他就倒下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畫面,渾身顫抖。
“那東西不能碰”?顧微微心中警鈴大作。林國棟死前接到神秘電話,内容涉及某種禁忌的“東西”?這和陳宇要釘死方許、解剖報告被操控,是否有關聯?林國棟的死,絕不隻是遺産糾紛那麼簡單!
就在顧微微試圖深入追問時,她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是蘇小糖,聲音帶着哭腔和驚慌:“顧律!不好了!出事了!你快看郵箱!律協…律協剛發來了正式通知!還有…還有警方的人打電話來,說要找您了解情況!”
顧微微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她迅速挂斷電話,打開郵箱。
一封來自市律師協會的加急郵件赫然在目!标題觸目驚心——“關于顧微微律師涉嫌教唆僞造證據及妨礙司法公正的初步核查通知”!
通知中措辭嚴厲,稱接到實名舉報和部分證據線索,指控她在代理方許遺産案過程中,涉嫌指使他人僞造關鍵證據(具體内容未明),并試圖幹擾法醫中心對林國棟屍檢報告的公正性!通知要求她限期提交書面說明,并暫時停止代理方許案,接受内部調查!
緊接着,一個陌生号碼打了進來,對方自稱是市局經偵支隊的警官,語氣嚴肅:“顧微微律師嗎?我們收到舉報材料,涉及你涉嫌教唆僞證罪,請你明天上午九點,到經偵支隊配合調查。”
晴天霹靂!
顧微微握着手機的手指冰涼,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髒在胸腔裡瘋狂地撞擊,憤怒、屈辱、還有一絲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恐懼,瞬間淹沒了她!她甚至能想象到陳宇此刻的表情——那張冷峻的臉上,必然帶着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嘲諷!
教唆僞造證據?妨礙司法公正?
好一個陳宇!好一個“B計劃”!他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如此精準的絕殺!直接将她推向了職業和人生的懸崖邊緣!
“顧律師?顧律師你怎麼了?”方許看着顧微微瞬間血色褪盡的臉,驚恐地問道。
顧微微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幾乎要炸裂的頭痛。她不能慌!絕對不能!陳宇要的就是她方寸大亂!
她看向方許,眼神銳利得驚人:“方女士,從現在開始,你記住,除了我的團隊,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來自林家的人或者自稱能幫你的人!他們給你的任何東西,說的任何話,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明白嗎?”
方許被她的氣勢震懾,茫然又恐懼地點點頭。
顧微微迅速撥通蘇小糖的電話,聲音冷得掉冰渣:“小糖,立刻回律所!通知技術部,全面檢查我的電腦、郵箱以及内部通訊系統,看是否有被入侵或植入木馬的痕迹!啟動所有備份!同時,給我查清楚,舉報我‘教唆僞證’的具體指控内容是什麼?所謂的‘僞造證據’指向哪方面?還有,實名舉報人是誰?!”
“是!顧律!”蘇小糖的聲音帶着哭腔,但更多的是被顧微微的冷靜感染的堅定。
挂斷電話,顧微微強迫自己冷靜思考。陳宇既然出手,必然編織了一張看似天衣無縫的網。教唆僞證…他會僞造什麼證據?如何指向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解剖報告上。血液中的“未明化學物質”…毒藥?!
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成形!
陳宇很可能會僞造一份證據,證明方許購買了某種特定的、與報告中“未明化學物質”相符的毒藥!而這份購買記錄,會通過某種“巧妙”的方式,最終指向她顧微微——比如,是她暗示、指使、甚至親自為方許購買了毒藥!這樣,她教唆僞證(僞造購買記錄)和試圖掩蓋真相(幹擾屍檢報告)的罪名就“完美”地扣上了!
好毒的計!好狠的網!
顧微微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她必須搶在警方和律協找到所謂的“鐵證”之前,找到陳宇布局的破綻!找到那個執行“僞造證據”的關鍵環節!
她閉上眼,忍受着劇烈的頭痛,努力回憶與陳宇有關的一切信息,回憶在法醫中心聽到的雜亂心聲。吳明的恐懼…張主任的“死命令”…還有,陳宇在電話裡提到的“釘子”…那個負責執行僞造的人,會是誰?
一個名字,如同黑暗中閃現的火花,驟然跳入她的腦海——趙經理!林氏集團的财務總監,林國強的得力幹将!在之前的調查中,這個人就頻繁出現,貪婪、愚蠢,是林國強最忠實的爪牙!而且,在林國棟的财産轉移中,他經手了大量灰色操作!
陳宇要利用集團的力量來構陷她,趙經理這種人,無疑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棋子!他很可能就是陳宇口中的“釘子”,負責僞造那份關鍵的“毒藥購買記錄”!
顧微微猛地睜開眼,眼中燃燒着冰冷的火焰。頭痛依舊劇烈,但她已經感覺不到恐懼,隻剩下被徹底激怒後的決絕和鬥志。
“趙經理…”她低聲念着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夜色,正濃。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化作了狩獵的标記。
陳宇,你想用僞證釘死我?
那就看看,是你的釘子硬,還是我的骨頭硬!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蘇小糖的電話,聲音冷靜得可怕:
“小糖,暫停其他所有調查。集中全部資源,給我查林氏集團财務總監趙明德!查他最近一周的所有行蹤、接觸的人、經手的賬目!特别是,查他名下或者他能控制的隐秘賬戶,最近是否有異常資金流動!還有…查所有可能購買到特殊化學品的渠道,尤其是地下黑市!我要知道,他最近有沒有碰過‘毒藥’!”
獵人,已經鎖定了獵物。一場在黑暗邊緣的緻命追蹤,即将開始。而顧微微知道,她踏入的,很可能正是陳宇為她精心準備的、布滿獠牙的陷阱。但她,别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