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血色暗流：沉默的貨物
冰冷、粘稠、散發着濃烈消毒水和腐敗腥氣的污水瞬間沒過頭頂，刺骨的寒意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紮進骨髓！顧微微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腥臭渾濁的液體，劇烈的咳嗽被污水強行壓下，帶來窒息般的痛苦！她本能地手腳亂蹬，身體在狹窄的圓形管道内失控地旋轉、下沉！
“夜枭”的指令——“跟随水流”——此刻成了冰冷而殘酷的求生本能！
她強行壓下嗆水的痛苦和滅頂的恐慌，在絕對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寒中，努力分辨着水流的方向。管道内壁滑膩無比，無處着力。湍急的水流裹挾着她，如同卷入地獄的漩渦，身不由己地向前沖去。每一次試圖穩住身形，都換來更猛烈的撞擊和更深的絕望。肺部的空氣在急劇消耗，黑暗和冰冷帶來的死亡恐懼如同巨手扼住咽喉。
就在意識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臨界點——
“嘩啦——！”
身體猛地一輕！刺骨的冰冷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濃烈、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消毒水、血腥、福爾馬林、還有…某種難以形容的、屬于生命組織腐敗的甜膩腥臭！
顧微微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堅硬、微微傾斜的金屬地面上，渾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她劇烈地咳嗽着，吐出腥臭的污水，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依舊是絕對的黑暗，但空氣的流動和巨大的、空洞的回聲告訴她，這裡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地下空間。
她掙紮着坐起身，抹掉臉上的污水，努力适應着黑暗。遠處，有極其微弱、閃爍不定的綠色應急光源，如同鬼火般勾勒出巨大的、扭曲的輪廓——那是層層疊疊、高聳至黑暗穹頂的金屬貨架！貨架上，整齊地碼放着無數個大小不一、方方正正的金屬箱體，在微弱的綠光下泛着冰冷的死亡光澤。
這裡…就是“夜枭”指令中“跟随水流”的終點？這彌漫着地獄氣息的地方是什麼？！
顧微微的心髒被巨大的恐懼攫緊。她強忍着惡心和眩暈，扶着冰冷的貨架邊緣，艱難地站起。腳下濕滑，每一步都踩在粘膩的、不知名的液體上。她順着水流沖刷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摸索。
很快，她就明白了那些綠色應急光源的來源——是安裝在巨大金屬罐體和管道上的指示燈。這些罐體和管道如同巨蟒的血管，在黑暗中縱橫交錯，連接着貨架上那些冰冷的金屬箱體。空氣中彌漫着低沉而持續的嗡鳴聲，那是制冷設備在全力運轉。
她靠近一個離得最近的金屬箱體。借着罐體上指示燈極其微弱的光線，她看清了箱體側面的标簽：
【器官類型：腎髒】
【供體編号：M-739】
【摘取時間：20XX-XX-XX 03:17】
【保存狀态：液氮超低溫（-196℃）】
【目的地：轉運港7号泊位 - 貨輪‘海王星号’ - 集裝箱編号：CTNU-XXXXXXX】
【接收方：N/A】
【備注：配型成功 - 母體（原型機）需求 - 優先運輸。】
器官…腎髒…供體…液氮超低溫…母體需求…
冰冷的标簽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顧微微最後的僥幸！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倉庫！而是一個龐大、冰冷、高效運轉的…人體器官儲存和中轉站！那些金屬箱子裡，裝着的不是貨物，是剛剛從活人身上摘取下來、被當作零件儲存運輸的器官！而“母體需求”…是指那個需要陳宇生物特征解鎖的“主控密鑰”所關聯的…“母體”？！
巨大的憤怒和被物化的冰冷恐懼，讓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胃裡翻江倒海！她終于明白方許丈夫參與的、陳宇卧底要摧毀的“密米爾計劃”，其核心罪惡遠不止思維監控和芯片控制！它建立在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被當作原材料、器官被當作可替換零件的…血腥鍊條之上！
“嗒…嗒…嗒…”
清晰的、橡膠鞋底踩踏在濕冷金屬地面的腳步聲，突兀地從前方巨大的貨架通道拐角處傳來！伴随着低沉的、被壓抑的交談聲！
顧微微瞬間頭皮炸裂！她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縮回陰影裡，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追兵？！還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她屏住呼吸，身體緊緊貼在冰冷滑膩的貨架上，目光死死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借着遠處罐體指示燈微弱的光，她看到兩個穿着深藍色連體工裝、戴着口罩和護目鏡的身影推着一輛特制的、帶制冷裝置的平闆推車，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動作快點！這批‘新貨’要趕在‘海王星号’離港前送上去！上面催得緊！”一個粗啞的男聲抱怨道，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裡帶着回音。
“催催催！催命啊！”另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帶着不滿，“這鬼地方溫度這麼低，多待一會兒骨頭都凍僵了！再說了，這麼急，還不是為了‘母巢’那邊？聽說‘原型機’最近的需求量又加大了，器官損耗率太高…”
“閉嘴！不想活了？！”粗啞男聲厲聲呵斥，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母巢’和‘原型機’也是你能挂在嘴邊的？幹好你的活！把K-7區的那個特殊冷藏櫃搬上車！小心點！那可是‘母體’親自點名要的‘樣本’，弄壞了我們都得陪葬！”
K-7區？特殊冷藏櫃？“母體”點名要的樣本？！
顧微微的心髒猛地一抽！她瞬間聯想到了檔案室裡那份關于“主控密鑰物理備份”的記錄！那個被回收的合金密鑰筒（編号：K-7）？！難道…難道那個密鑰筒，或者說裡面保存的東西，就被存放在這裡？！被當作“樣本”？！
那兩個工人推着車，徑直朝着顧微微藏身貨架旁邊的另一個區域走去。顧微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所在的位置，貨架側面的标識牌在微光下隐約可見——【K-6】！K-7區就在隔壁！
巨大的風險伴随着難以抗拒的誘惑！那個密鑰筒，是摧毀實驗室、揭露所有罪惡的關鍵！也可能是…喚醒或控制陳宇的關鍵（如果需要“母體”生物特征解鎖）！
她看着那兩個工人推着車走向隔壁K-7區深處，背影消失在貨架迷宮的陰影裡。機會稍縱即逝！
顧微微不再猶豫，如同幽靈般從藏身處閃出，貼着冰冷的貨架，朝着K-7區的方向快速移動。每一步都踩在粘膩的地面，發出極其輕微的“啪嗒”聲，在巨大的制冷設備嗡鳴中幾不可聞。
K-7區的溫度似乎更低，空氣都仿佛要凝結成冰霜。巨大的貨架上，冷藏櫃的密度明顯更高，指示燈閃爍着幽冷的藍光或綠光。她很快就在貨架深處一個相對獨立的位置，看到了那個被兩個工人小心翼翼搬運上平闆推車的“特殊冷藏櫃”。
那櫃子比其他的器官冷藏櫃要大上一圈，通體是厚重的啞光銀色合金，沒有任何透明的觀察窗，隻在側面有一個複雜的生物識别面闆和狀态指示燈。櫃體表面沒有任何标簽，隻有一個小小的激光蝕刻編号：【K-7】。
就是它！
顧微微藏在貨架巨大的支柱陰影裡，屏住呼吸。兩個工人費力地将沉重的冷藏櫃固定在推車上，蓋好保溫罩。
“好了，趕緊送上去！碼頭那邊等着呢！”粗啞男聲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年輕工人沒好氣地回應，推動推車。沉重的車輪碾過金屬地面，發出沉悶的滾動聲。
顧微微看着推車緩緩啟動，朝着空間深處一個亮着更強白光的通道口駛去。那裡應該是通往地面碼頭的升降梯或轉運通道！一旦冷藏櫃被運上船，就徹底沒機會了！
怎麼辦？！硬搶？無異于自殺！她手無寸鐵，對方兩人，而且這裡必然有監控和警報！
就在她心急如焚、幾乎絕望之際，目光掃過推車旁邊——在剛才搬運冷藏櫃的位置附近，散落着幾個空的、用來固定其他器官冷藏箱的泡沫塑料緩沖墊和包裝帶！其中一個緩沖墊的大小…似乎足夠容納一個人蜷縮進去？！
一個瘋狂到極緻的念頭瞬間成型！
她不再遲疑，趁着兩個工人推車前行、背對着散落緩沖墊的瞬間，如同獵豹般無聲地撲了出去！她抓起那個最大的、内部空間足以容納她的緩沖墊，用盡全身力氣将其拖到旁邊一個巨大的、正在運行的制冷壓縮機組的後面陰影裡。壓縮機巨大的噪音和震動完美地掩蓋了她的動作。
她迅速剝掉緩沖墊外層沾着冰霜的塑料膜，露出内部相對幹淨的泡沫結構。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蜷縮身體，像胎兒一樣拼命将自己塞進了那個狹窄、冰冷、散發着淡淡塑料味的空間裡！再用幾條散落的包裝帶，胡亂地纏繞在緩沖墊外面，做出一個“廢棄包裝”的假象！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五秒！她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裡，心髒狂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冰冷的泡沫碎屑味道。她透過泡沫塑料細微的縫隙，死死盯着外面的通道。
推車的聲音由遠及近，那兩個工人推着裝有K-7冷藏櫃的推車，從壓縮機旁經過，徑直朝着那亮着白光的通道口駛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壓縮機後面陰影裡多出來的這團“垃圾”。
成功了第一步！
顧微微強忍着蜷縮帶來的不适和刺骨的寒冷，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死死鎖定着那輛推車的位置和聲音。她的“谛聽”能力在高度緊張和寒冷刺激下，似乎被激發到了極限。她不僅能聽到推車的滾動聲、工人的腳步聲，甚至能隐約捕捉到他們散逸的、帶着疲憊和麻木的思維碎片。
【…終于送走了…這鬼東西…】
【…趕緊上去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