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誠懇,卻不成,此乃天竺請來的法器,滿長安隻此一支,你說得倒是輕巧。”
沈侖直接站起身子,直視着祝春芳,面色冷峻無比,可這回祝春芳也硬是沒退半步,依舊是不動如山站在原地。
沈侖目不斜視,手下卻十分利索地從懷中抖出了一塊絹帛蓋住了金剛杵,将那絹帛連帶着金剛杵一起從祝春芳的手下抽了出來。
祝春芳雖說着不同意,卻也沒碰他一下。
他緩緩擡起薄如蟬翼的眼皮,眼珠瑩白透亮,一點濁态沒有:“你已經可憐到沒有一點武器傍身了嗎?”
見沈侖不語,祝春芳的聲音更深了一重:“你的内丹,到底去哪了?”
“這把金剛杵我要請走,今晚便能原物奉還。”
祝春芳收了手臂,默默地單掌合立在胸前,再不說話。
臨走前沈侖微眯雙眼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祝春芳,唇邊揚起了一抹莫測的弧度又轉瞬即逝。
祝春芳望着那個向外疾走的背影,歎了口氣。
沈侖自從那夜的宮變過後,眉眼間的青澀在這三年内盡數褪去,面部的線條卻愈發精緻銳利,時而被盯上一眼,倒令人膽寒。
沈侖跨坐馬上,一路踏破長安塵煙,遠處巍峨的宮門已遙遙在望,他本想再快馬一鞭,卻忽覺一陣天旋地轉。
一陣眩暈如潮水般侵蝕他的神經,修長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可身下馬匹卻沒感受到身上跨坐之人的細微變化,仍一路向前疾奔。
蓦地,一股腥甜自喉間翻湧而上,沈侖下意識低頭,瞥見金剛杵自絹帛中露出一角,其上流轉的寒光如利刃般刺入雙目,他眼前驟然一黑,濃重的血腥氣直沖鼻腔,耳畔蓦然炸響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準喝!誰給他的毒酒!”
暴雨砸檐、桌椅翻倒混着泣血尖叫。
“沈侖!别睡過去!——看着我!”
聲音如驚濤拍岸,層層疊疊湧來,繼而化作洶湧漩渦,幾乎要将他的心髒絞碎,他驟然倒抽一口氣,後腰一軟,竟幾乎要直直地摔落下馬!
“沈侖!不要摔下去!”
一句急切而深沉的斷喝當空劈下,瞬間擊碎了沈侖所有的幻聽,将他一把從意識的深潭中拉出。
沈侖如冷水澆頭猛然清醒,一勒缰繩,整個人後背如弓弦般繃緊。
一個身形高挑眉目濃深的男子正立在大開的宮門口緊張地注視着自己,裸露在外的一小截手臂之上線條緊繃,俨然蓄勢待發。
沈侖極快的恢複了清醒,下意識勒馬盤旋,勉強穩住身形,居高臨下地望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那正是本應離宮的周谒。
“大人。”周谒站在沈侖的小腿前,擡頭的仰望着他,濃密的雙眉下瞳仁卻清潤黑亮,“我已經準備好了。”
“好。”
沈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已經咽下了适才片刻的驚濤駭浪,他沒有再問他為何不離宮,而是在這數天内揚起了一個真實的、似冰雪乍融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