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都在微微震顫,繼而失速一般起伏了起來。
懷中男人口鼻中的鮮血終于不像适才一樣往外洶湧冒出,而是逐漸幹涸,黏附在沈侖白皙的皮膚上。
吼完這句,沈侖雙耳嗡鳴,眼前一片模糊,用僅存的力氣撐住周谒不住下滑的身軀。
力竭之際,他恍惚是起了幻覺,門前的一片白光中隐約地沖來幾個人,還有遠若天邊的焦急呼叫。
他再也支撐不住,仰頭抱着懷中的男人一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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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谒第二次重傷醒來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如同溺水之人被拽出深淵,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聲咳都牽動胸口的傷,悶痛如潮水般翻湧。
聽見聲音,一個老太醫喲的一聲轉過身來,帶着參觀稀有物種的表情,朝他一望,繼而樂呵呵地點頭:
“了不得啊了不得,這就醒了,這位壯士,您感覺如何?”
“快告訴韋内監,人醒了。”
周谒側頭一掃,發現幾位無比眼熟的醫官站在不遠處謄寫藥方,目光時不時地往自己這邊飄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之前的外傷本身就沒好全——甚至都不算好,隻是能勉強行走而已,如今又添内傷。
吱啊——
不遠處響起門軸轉動的聲音,也不知是誰來了,剛才在房中的竊竊私語瞬間變得沸沸揚揚、熱鬧非凡。
“韋内監,您來了——”
“内監,這幾日辛苦您了。”
韋谙那特有的尖細嗓音在人群中遊刃有餘地應對着,語氣裡透着久違的輕松愉悅。
一時間屋内人聲鼎沸,過了好一陣才漸漸平息。
周谒凝神聽着人群往來,直到屋子裡的人幾乎所剩無幾,眼前的月白錦簾中探進修長的兩指,挑進了大片的日光——
沈侖居高臨下的單手挽起床帏,耐心而細緻的挂上了床頭的銀鈎,而一旁的韋谙正揣着雙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周谒一聲沒吭,沈侖端詳看了他一眼,順勢坐在了床邊。
“不錯,你現在是功臣了。”丢出這麼一句話後,那個矜持地坐在一旁的青年揚了揚手,韋谙心領神會地拿出一張絹黃的薄紙,輕輕展開。
“特念長安周谒有功,賜宮廷内行走。敕。”
話音一畢,韋谙挂起職業谄笑,遞給周谒,順便還解釋了一下:“這是皇帝給您的敕書。”
周谒遲疑地接了這卷絹紙,看了半天,輕飄飄地問道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話:
“他怎麼知道我是長安人的?”
韋谙一時愣在原地,還未開口,沈侖順手擺弄了一下衣擺,擡眼望向周谒:“旨意是我拟的,皇帝隻是依奏而已。”
“怎麼,你難道不是長安人?”
周谒嘴角微揚:“如此我便明白了,多謝大人,我正是長安人,隻不過幼時曾四處舉家遷徙。”
沈侖似是早已料到的敷衍一句,繼而給了韋谙一個眼神,韋谙便說要趕緊回話,悄沒聲地就退了出去。
這一回身走出了難得的惬意與洽然,這些天的忐忑膽戰都煙消雲散了。
現下隻剩下兩個人四目相對。
沈侖顔色不變仔細地端詳了周谒好一會,繼而傾身上前,周谒不明就裡,也湊上前來——
啪!
一記耳光炸響在寂靜的室内。
沈侖這一掌打得極狠,可謂是幹淨利落,筋道脆爽。周谒隻覺右耳瞬間嗡鳴,眼前金星亂迸,半邊臉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那清脆的掌掴聲在耳畔回蕩,久久不散。
“周谒,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欺騙我的?”
沈侖的聲音裹挾着寒意,在周谒逐漸恢複聽覺的右耳畔沉沉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