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萬不能閉上眼，不能放棄！她在等你啊！”

是誰……

“别閉上眼啊！”

真的好累……眼皮撐不住了……

在一片血珀中，謝無意慢慢閉上了眼。

尖銳的爪子劃破胸口，妖怪擡起手臂，卻懸在半空中頓住，遲遲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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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

桃源村内，元雪心從謝無意的床上驚醒坐起，大喊大叫：“無意！”

喊完，她望着漆黑的屋内，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夢。她抹抹臉上，掌心濕了一片。

距離謝無意離家已過五日，她每晚睡在他的床上，感受他殘留下來的氣息，仿佛他還在自己身邊。他也夠狠心，總是不托夢給她。現在她好不容易夢見他了，可妖怪卻撕碎了他的身體，挖出了他的心髒，那絕望的畫面叫她幾乎肝腸寸斷！

“我怎麼會夢見妖怪吃了他呢？我怎麼會做這個夢……不，夢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他不會有事的。他答應過我會好好的……”她越說越傷心，抱着膝蓋哭了起來，“無意……”

灑完淚，她擡頭望着窗外。此刻夜深人靜，月光穿過窗戶撒入房内，冷冷地鋪在地面上。

她下了床，赤腳走到月光裡，對着窗外的夜空流淚哀求：“無意，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回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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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退去，晨曦灑滿人間。深林裡，謝無意渾身浴血地躺在地上，正均勻地呼吸着。身旁的藍衫男子将掌心對着他的身子，掌心散發出的光芒正在慢慢愈合傷口。

身後，農婦和孩子牽着毛驢擔憂地站着。孩子望了望謝無意，又轉頭看了看遠處的另一個彈琴的白衣男子。男子席地而坐，纖細的手指的琴弦上來回輕撫，跳動悠揚的旋律環繞林間，令人聽了感到仿佛卸去了滿身疲憊，身心都變得愉悅起來。

男孩想了想，走到白衣男子身邊站好。等到一曲結束，他蹲下來問道：“請問你們是神還是仙？”

男子回頭看着男孩，微微一笑：“他是仙，我不是。”

“那你是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

孩子面露疑惑，又看向遠處地上的謝無意，一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畫面，就感到驚魂未定：“我們趕來救大哥哥時，他破破爛爛地躺在那，連斷掉的肋骨都看見了。後來仙男哥哥給他治療，我親眼看着肋骨生肉、傷口合攏，大哥哥不一會就恢複呼吸，法術真是太神奇了！”

“法術雖強，卻不是萬能的。因為他懷有超越死亡的執念，即便隻有絲毫還生的希望，也要緊緊抓住活下來。否則就憑那傷勢，任誰都必死無疑。”說着，男子有些憐惜地望着男孩，“小弟弟，先前那畫面太血腥了，你害怕嗎？”

“是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大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不怕了。”男孩問道，“大哥哥救了我們性命，是個大好人。大人們都說，人隻要做了大好事，神和仙就會來接他去享福。你們會不會接大哥哥去仙界？”

男子搖頭道：“他還有家人在人間，我們不會接他去仙界。”

這時，藍衫男子收起法術，小心地抱起謝無意，站起來轉身道：“他徹底沒事了。二位，你們也該回家了。”

白衣男子聽了，默默把琴收好背在背上，站了起來。

農婦松了口氣，走過去拉着男孩回來，不停感激道：“那妖怪先是吃了我居住的村子，前陣子又吃了我郎君，殺它一百次都不解恨！多謝你們救了我們性命！要不是這位小英雄出手助我們逃命，你們二位又殺了妖怪，我和孩子哪還有命在這說話？孩子，快，磕頭！”

見母子倆要下跪，白衣男子迅速出現在旁邊攔住了他們。藍衫男子說道：”好了好了，你們能一直惦記着你們的救命恩人，就夠了。眼下這裡已經太平，不會有吃人的妖怪出沒，你們可以安心地再立家園了。”

農婦摟着孩子再次連連感謝，問道：“仙家，請問二位怎麼稱呼？你們救了我們性命，我家必當世代供奉。”

“真的不必了……”

“仙家，求求了！不然我們母子此生難安！”

男子隻好道：“我叫子澗，他叫雲清霄。”

雲清霄往旁邊走了幾步，背對着他們淡淡道：“大昭隻供奉神和仙，我不是神，也不是仙。你們供奉他就夠了。”

農婦不解，正欲張口，子澗打斷道：“你們就按他說的做吧。回家後，你們不必立像上香，不必擺瓜果，隻需無事時在腦子裡想想我的樣子，就行了。”

農婦有些惶恐：“這也太兒戲了。”

子澗笑道：“你們聽我的就是了。好了，趕緊回家吧。”

“好吧……”農婦遲疑地拉着孩子轉身要走，卻被雲清霄喊住，疑惑問道，“英雄，還有何吩咐？”

雲清霄側身望着母子倆，說道：”你們把驢子身上的一包袱烙餅都帶走吧。”

“這是小英雄的東西，我們怎能幹出不義之事？”

“我與他是故交，很了解他，他此刻若是醒着，一定也會主動把吃的都給你們。你們孤兒寡母重建家園不易，就帶上吃了吧。”

“不行不行……”

“他身受重傷，至少十日都用不上烙餅。你們若不接受，那隻能任由這些糧食被活活糟踐了。”

農婦又是連連鞠躬感謝，哭道：“多謝你們，多謝你們了！這輩子能遇到你們幾位，不枉我白活一場！”

孩子也激動地再次跪下連磕三個響頭，然後起身幫助農婦取下包袱，母子倆三步一回首地慢慢離去。

待看不到他們，子澗舒了口氣，嘀咕道：“這兩個人類真是熱情到可怕。但願他們聽了我的話，沒有給我立像。神仙受了人類供奉後，就必須護佑他們，我來去自由，才不想擔下這個責任呢。”

雲清霄吹了聲口哨，毛驢慢慢走到他身邊。他撫摸着毛驢，說道：“眼下他傷勢過重，需要養傷數日，我看他也不需要這頭驢子了。你先帶他找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躺着，我把這驢子送回村子。”

“好。”子澗想到什麼，說道，“要不，你趁機把元雪心也帶來得了。”

雲清霄取下驢子身上的包袱放置在地：“他和元雪心之間自有天意安排，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插手太多。我去去就回。”

子澗望着雲清霄和毛驢消失在原地，低頭看着懷裡昏迷的謝無意，心疼道：“你明明心中深深挂念着她，居然還能不顧性命去救旁人。抛下自己的生命和幸福，選擇替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死，真的值嗎？你啊……”

他歎息着，一隻手對着包袱施法，将包袱收入袖子裡，然後原地消失不見。

農婦牽着男孩走了好遠，男孩忽然問道：“娘，我好像記得大哥哥的心髒沒了，仙家給他療傷時，心髒似乎也沒有重新長出來。大哥哥真的能活嗎？”

農婦趕緊打了一下他的手，訓斥道：“兔崽子，瞎說什麼？你怎麼敢咒小英雄死？你肯定是被吓到了，導緻眼睛也花了，他的心髒絕對好端端地躺在身子裡，隻是被大量的血和碎肉掩蓋了，你才會沒瞧見。”

“哦，可能是我看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