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彥兮想着謝郎的笑容,淡淡道:“他不過是皮相出衆了些,又會察言觀色,不至于這般吸引人吧?掌櫃的,你有些誇張了。”
掌櫃的笑道:“聞姑娘,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那小子身上似乎真有什麼魔力,一個鄉巴佬不但頗見識,還讀過點書,能和客人們談天說地,講話诙諧風趣,叫人好生愉悅。”
聞彥兮眼眸微閃:“掌櫃的,這個夥計值多少銀子?”
“抱歉了,聞姑娘,東家不賣。”
“我若非要買他不可呢?”
“那您還是去和東家讨人吧。我隻是給小小掌櫃的,您别為難小的了。“
“帶我去見你們東家。”
“您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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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樓茶室内,荀玉薇坐在案幾前翻閱着這幾日的賬本,笑得合不攏嘴:“這小子确實有點本事啊,我收他收對了。”
身旁的侍女幕漣笑道:“東家,要不讓謝郎提前轉正?”
荀玉薇毫不猶豫否決:“不行,那會壞了我的規矩。”
幕漣嘟囔道:“他一新來的,您安排他在門口接客,而且得從白天站到晚上打烊,比其他夥計工作時間長,工錢卻是最低的。您分明就是想多壓榨他。”
荀玉薇掩唇呵呵笑:“誰叫我是東家呢?”
這時,門外響起掌櫃的的聲音:“東家,聞姑娘找你有事。”
“進來。”
掌櫃的推開門,恭恭敬敬地請聞彥兮進入,還是關上門離去。
“請坐。”荀玉薇望着聞彥兮坐下,笑道,“聞姑娘,找我何事?”
聞彥兮淡淡道:“我要買下謝郎,花多少銀子都行。”
荀玉薇眼底露出不屑,臉上笑容可掬:“一千兩黃金。”
聞彥兮微微蹙眉,不悅道:“東家,我不是來和你開玩笑的。”
荀玉薇神色有些慵懶,撐着頭道:“五千兩黃金。”
“你!”聞彥兮惱了,“你敢跟我開玩笑?你可知我是誰?”
“你是太常嫡女,那又如何?”荀玉薇的丹鳳眼裡顯露一絲厲色,“謝郎與我簽了白紙黑字的契約,他是我的人,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我爹位列九卿,我隻要說一聲,就能讓你這地兒元氣大傷,至少十年透不過氣。你不怕嗎?”
“原來是來砸場子的。幕漣,請客人出去。”
“是。”幕漣對着聞彥兮,面無表情道,“聞姑娘,請。”
聞彥兮捏緊手裡的搖扇,兇狠地盯着荀玉薇,臉色微沉:“好你個荀玉薇,居然如此嚣張跋扈!我倒要看看,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說完,她站起來轉身拂袖而去。
荀玉薇盯着她出門,冷哼一聲:“聽說她早年喪母,繼母又病逝,聞笑陵納了一個有手段的妾室,對她關愛不多。原本我還挺同情她的身世,現在看來,她是有點活該在身上的。”
聞彥兮冷着臉跨出酒樓,見翠墨滿臉通紅地站在謝無意身旁,不滿地走過去:“翠墨,回府。”
翠墨連忙應了一聲,不舍地望了謝無意一眼,趕緊跟着主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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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聞笑陵回到家中,抱了抱迎面撲來的小女兒,和愛妾好好溫存了一番。聽聞聞彥兮病了,他便面色淡定地過去看望。
卧房内,聞彥兮半躺在軟榻上,皮膚蒼白,模樣泛着憔悴。聞笑陵坐在旁邊,關切道:“阿彥,你怎麼忽然病了?可是晚上着了涼?”
聞彥兮眼眶微紅道:“自從上個月姨娘又生了一個弟弟,爹就幾乎沒問過我的事。女兒以為,爹不要我了。”
“傻孩子,你也是爹的骨肉,爹怎會不要你?”
聞笑陵出身貧寒,三十多歲考中進士,四十歲才得女。這個女兒雖然性子怪異,他不甚喜愛,但骨肉相連,他還是對她關照有加。他見女兒居然為了騙他,用脂粉塗抹臉蛋假裝生病,不禁反思自己的日常——
或許自己最近真的冷落了她吧。
翠墨端來甜粥,聞笑陵接過粥碗,對着女兒笑道:“阿彥,爹喂你吃東西。”
聞彥兮别過臉:“我心中有事,吃不下。”
“你有何心事?”
“前陣子我屋裡走了個小厮,一直缺人。今日我去醉香樓,一眼相中一個夥計,去問東家要人。可那東家居然張口索要千兩黃金,我實在氣不過!”
“荀東家不給就不給了,信天這麼大的地方,還怕找不到能伺候人的小厮?”
聞彥兮看向聞笑陵,委屈道:“女兒在乎的不是那夥計,而是尊嚴!荀玉薇一個小小開酒樓的,她怎敢瞧不起我們太常府?她明目張膽地欺負我,也是在欺負您啊!”
聞笑陵溫和道:“阿彥,你别胡鬧了。荀玉薇後台有主,不是你惹得起的。”
聞彥兮不解道:“她一個開酒樓的,背後的主子再厲害,難道比您地位還高?”
聞笑陵把碗遞給翠墨,遣走所有下人,嚴肅道:“阿彥,你可知荀玉薇的姓氏來曆?”
“荀氏是前朝皇族姓氏,她荀玉薇就算是前朝宗親,那也是個餘孽。”
“荀玉薇是前朝的十七公主,暴君的親妹妹。她的母親是名門裴氏女,另一個姐妹嫁到了名門蕭家,誕下當今聖上。”
聞彥兮這下真的臉色慘白了:“難道,荀玉薇能在京城嚣張多年,是因為……”
聞笑陵點頭,鄭重道:“荀玉薇背後的主子,正是聖上。荀玉薇雖是前朝皇室血脈,但認同聖上的正統身份,而且他們是表親,自幼感情深厚,因此大昭建立後,聖上才會扶持荀玉薇開了這醉香樓。阿彥,這次你就當吃了教訓,以後萬萬不可再去惹荀玉薇了。”
“女兒明白了……”聞彥兮咽了咽嗓子,眸子裡依舊閃爍着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