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铮不敢大意,四處查看一遍,才帶着林含月牽馬出去。林含月緊緊跟着雲铮,夜晚的集市沒有了白日的喧鬧,反而有些陰森,他們快步走出集市,雲铮扶着林含月上馬,自己也一揚馬鞭,兩個人快速逃離了南陽驿。
一直跑出去四五十裡,他們才停下。雲铮看看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月光一照,倒是有一覽無餘的感覺。在這種地方湊活一晚倒也不是不行,雲铮對林含月道:“下馬歇歇吧,我一會在地上鋪上些棉布,你就在上面睡一晚。”林含月騎在馬上,意識有些渙散,待聽清雲铮的話,她才有了劫後餘生的感覺,緊接着就哇的一聲哭出來。
雲铮有些錯愕,看着她在馬背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頓時不知所措起來,他搓搓手,從包袱裡拿出一塊棉布,擡手遞給林含月,道:“别哭了,已經沒事了,那些人就是白天的乞丐,估計是白天踩點,晚上搶錢的團夥。都是些地頭蛇,隻要出來了,就沒事了。”
林含月耳朵清明,她聽完,便收斂了哭聲,抽噎着用棉布擦眼淚,她的腦子理着思緒,忽然,她盯住雲铮,道:“你早就知道,早就料到了,是不是?”雲铮聽她的聲音,有些哭過之後的沙啞,他有點混亂,沒想到把林含月吓成了這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沒想到自己的表情已經暴露了一切。
林含月幾乎氣滞,她把手裡的棉布一扔,道:“過分,你。。你這樣吓我,你覺得好玩是不是。”雲铮躲開那棉布,他知道自己做錯了,應該立正挨打,便道:“我不是覺得好玩,隻是覺得我跟你說多少次,也不如事發生了教你一次,來的印象深刻。而且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肯定會把你毫發無傷的帶出來。”
林含月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撐在馬背上,道:“所以,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說不聽的,什麼也不懂的人。從頭到尾,你都沒跟我解釋一句。我不是三歲孩童,不是聽不懂話,也不是隻會鬧脾氣的大小姐!”
雲铮被這話說的啞口無言,他擡頭看向林含月,隻見她一身白衣,頭發散亂着,簪子斜插在搖搖欲墜的鬓發上,一張煞白的臉上浮着被氣而生的紅暈,淚痕點點,簡直是一副慘到極緻的樣子。
雲铮别開眼,心裡像被刺紮了一樣痛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一直把林含月當成林戈口中那個八歲的小姑娘,所以覺得她幼稚不經事。其實她早就已經及笄,更是掌家八年之久。雲铮不可辯白,他道:“是,是我把你看輕了,我給你道歉,這件事,不管你怎麼懲罰我,我都認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這樣自以為是,更不會随随便便就把我們置身險境,我說到做到。”
林含月看着他不同以往的認真神色,知道他沒有開玩笑,這件事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太過輕信别人才導緻,她心中的氣去了大半。卻又不想就這樣跟雲铮和解,便還是闆着臉坐在馬上。雲铮見她依然是一言不發,歎口氣道:“你就算再生氣,也别一直在馬上坐着了,你的腿還未好全呢。”
此言一出,林含月頓時感覺到十分的委屈,她鼻子一酸,差點又滾下淚來。她卯足力氣,從馬上下來,落地的瞬間,腿的酸麻就讓她呼痛。雲铮趕忙過來扶她,賠笑道:“我們去路邊的野草地裡,我支個帳篷,你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到了襄陽,咱們停上兩天,休息好了再走。”
林含月腿确實太過難受,隻好任由他扶着,聽了他的話,林含月哼一聲,道:“去南陽驿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雲铮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這不是出了意外情況嘛,你放心,就算襄陽也出意外,我保證不會像今天這樣。”
林含月瞪他一眼,心裡的氣卻也慢慢散去了,他們倆走的很慢,身後的馬不停的發出些聲響,顯然是因為剛才的疾馳心裡不滿。林含月道:“這馬不高興了。”雲峥回頭看了眼,道:“沒事,馬最通人性了,知道我們是迫不得已。現在就是撒撒嬌罷了。”
林含月點點頭,她現在屬實無暇顧及這兩匹馬,腿的麻勁已經過去了,但一走動就很是酸疼,雲铮遷就她走走停停,不時說些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卻幾乎無一列外都受了林含月的眼刀。
走了半晌,到了一處背風的土丘旁,雲铮四下看看,把他的包袱放到地上,道:“就在這吧,我去支帳篷,你先在這包袱上坐一會,我這裡面都是衣服,不會硌人。”林含月觑了一眼 那包袱,不肯坐,便站在一旁等着,她手牽着兩匹馬,目光看向天空,今晚的星星很閃很亮,跟月亮一起,交相輝映,她好久沒有這樣看過夜空了,一時之間有些出神。
旁邊的雲铮正在往地上撒硫磺,這個季節可能會有蛇,他不敢大意,撒完一圈硫磺,又撿了幾根樹枝,支出一個三角的區域,先鋪上一塊竹席,又拿出一塊很大的麻布罩在樹枝上,簡易的帳篷就做好了。
他招呼林含月過去休息,自己則坐在剛才放包袱的位置,這位置剛才在帳篷的後面,布一遮,兩人誰也看不見誰。林含月坐在竹席上,布簾子把所有的光都遮在了外面,雖然什麼也看不清,卻讓林含月很有安全感。
她摸黑給自己上了藥,蜷縮着躺下來,回想自己這一天,可真是驚心動魄,她不自覺的轉過身,頭朝着雲铮的方向,道:“雲铮,你睡了沒。”雲铮此時正跷着腿躺在地上,眼睛看着漫天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林含月的話,雲铮道:“沒呢,怎麼了?”
林含月蹭蹭自己的鼻子,道:“我不生氣了,不管怎麼樣,今天晚上還是多謝你。”雲铮對着天空露出一個笑容,他把手枕在腦後,道:“不用客氣,畢竟我武功高強,身手敏捷,就算是以一敵百,那也是有勝算的。”
林含月撇撇嘴,在他的吹噓中不知不覺的睡着了。雲铮聽見她悠長的呼吸聲便不再說話,此時的月亮躲在雲後,周圍一下子就暗下來,雲铮今晚不準備睡了,他一直握着那柄刀,思緒随着時遠時近的風聲飄遠又浮近,臨近天亮時才淺睡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