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神情有些嚴肅:“媽,你在家陪着她們,我去醫院。”
“小陽!……”女人突然捂住心口,“我很擔心……”
“媽!不會有事的!”男生說完出了門,留下迷茫的兩姐妹和垂下頭哭泣的女人。
北月緩緩看向男人的房間門口,視野裡那個鬼影再度出現,就站在那裡詭異地笑着——
“!!!”北月驚恐地撲進女人懷裡,再轉眼,那裡什麼都沒有。
直到淩晨,男生回來了,也帶回了男人的死訊。
“那個路口的信号燈壞了,天又黑,那大車完全沒看見他……”男生說不下去了,俯身抱住痛哭的女人。
“我就告訴他沒必要掙那個錢,他怎麼就是不聽啊!啊啊……”
看着這一切,小女孩腦海中閃過那行字——
【這是不會結束的噩夢,迎接吧!】
北月突然陷入無限的恐懼中。
噩夢真的仍在繼續,這一次輪到了男生。
那天女人帶着剛放學的兩姐妹急匆匆跑往醫院,男生就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看不到一絲血色。
北月難過地握着他的手,聽見醫生和女人彙報情況:“目前基本确定就是投/毒,警/方那邊也查了他的水杯,很大概率是同學實施的……”
“哥哥!你覺得不舒服嗎?!”北星泣不成聲。
“……我沒事。”男生擡起手指回應她們,這個簡單的動作此時居然如此吃力。
“……”北月顫抖着,擡頭看見漆黑的窗邊,又是那個恐怖的黑影。
男生沒辦法再去上學了,他的生命在病房裡一天天衰竭,同樣被消耗的還有家裡的積蓄。
男人死後,不得不一人撐起整個家的女人一夜蒼老,盡管如此,維持藥物治療的費用仍然像不斷啃噬他們的無底洞。
某個休息日,北月待在男生的病床邊跟他分享學校裡的趣事。男生耐心聽着,他的面容和身體早已因為毒性折磨和治療變得瘦骨嶙峋。
他看向窗外,紅色的落日緩緩墜入地平線。
“也許,我真的做錯了吧。”
北月聽見他低喃,頓時被不安的恐懼再次籠罩。她緊握住男生的手:【哥哥,你沒錯。不要離開我們。】
男生淺淺勾起嘴角:“怎麼會離開你們呢?我是你們的太陽呀。”
那笑容明明和以前一樣溫暖,北月卻覺得不寒而栗。
第二天早晨,睡得迷迷糊糊的北月和北星被男生叫醒。一改昨夜的疲态,像是恢複到一切未崩壞時,男生精神滿滿地對她們說:“小月,星星,我們好久沒一起玩捉迷藏了吧?”
兩姐妹懵懂地點點頭。
“現在一起玩吧!我來找你們,還是數40秒,就在這一層,不要跑到别的地方去哦!”
看着男生元氣的模樣,北月心裡浮起一絲欣喜,她拉着北星愉快地跑出病房。
“我躲那裡!”北星往旁邊跑去。北月也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
【20、19、18……】多年來和男生維持默契的倒數聲在心裡走動着,北月乖乖縮在角落,靜靜等待。
【10、9……】
忽然,她的視野裡,清楚地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男生的病房前——!!!
北月猛的起身,隻見那個黑影露出詭異的笑容,走進了病房。
北月急切地跑過去,瞳孔刹那縮小——
男生坐在窗邊,他面前是泛白的天空,嘴裡平靜地念着倒數:“6、5、4……”
北月絕望地搖頭,不斷用力拍手——
【哥哥,不要走!!!】
她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3、2、1。”
男生到最後也沒有回頭看她,他松開手,讓身體墜落。
彼時,破曉的黎明到來,一輪金日緩緩出現在雲層中。
……
“哎,一高之前被同學投/毒那個北陽在醫院跳樓了你們聽說沒有?”
“那麼大新聞肯定聽說了,對了,之前投/毒怎麼回事啊?有查清楚嗎?”
“好像是他跟同學起沖突了,人家報複才去投/毒的!”
“哎喲,我想起來了,那北陽是惹了校董的兒子!”
“難怪!又沒什麼背景還去和人家做對,這不是活該嗎!”
“也夠倒黴的,他爸前陣子也出了事,估計也是被人搞了,這一家子都被他害死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是啊是啊……”
……
北月低着頭從碎嘴的街坊旁路過,無論誰投來鄙夷的目光,她都用陰冷的目光回應過去。
女人的精神狀态一天比一天差,北月知道,噩夢還會繼續,直到将他們完全吞噬。
那天夜晚,女人在臨睡前給兩姐妹端來一如既往的睡前水杯。北月看見她整整齊齊梳了頭發,帶着笑意的眼睛滿是疲憊。
北星喝完了水,躺在床上睡下。北月拿着杯子,對女人說:“媽媽,我想吃糖。”
臨睡前還要進食甜品這樣荒謬的事,女人卻欣然答應,她離開了房間。北月默默看着水杯裡還未散盡的白色/粉/末,俯身把它們倒進窗邊的盆栽裡。
女人回來時,她已經佯裝入睡,乖乖躺在被褥裡,抱着身邊的妹妹。
“……”女人在她們身邊嗚咽起來,“對不起……小月……星星……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每天晚上我都能夢見他和小陽……”
她親吻着自己孩子的臉頰,用溫柔的聲音說着:“我們去找爸爸和哥哥吧。”
被緊緊捆在女人身邊,懸挂在高空時,閉着眼睛的北月能清晰感受到耳邊的涼風。
她眼中浮現出男生躍下窗台時,那輪升起的太陽。
“那,我們一起在那邊團聚吧。”
身體墜下高空,北月緩緩睜開眼睛。
極速靠近的地平線上,是那團在微笑的扭曲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