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會場，觀衆席密集的人群保持着安靜，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那個正在彈奏鋼琴的男生。

男生的衣服整齊幹淨，在琴鍵上跳動的手指修長。白皙的臉自帶一陣若雪的高冷氣質。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他平靜地擡眼，起身鞠躬。安靜的台下頓時傳來低沉熱烈的掌聲。

“做得真好，甯遙。”

回到候場室，贊美紛至沓來，甯遙早就習以為常，一邊放松領帶一邊回應。

房間的角落站着另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生，默默關注着被沐浴在榮光中的甯遙。

“……甯遙。”張孟然起身，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擠出一個微笑，“你也太厲害了。”

甯遙看向他，淡淡笑了一下。

張孟然還想說什麼，才剛開口，甯遙的手機就響了。

“不好意思。”甯遙說了一句，轉身出門，全然未看見身後男生黑下去的臉。

“哥哥！你太棒了吧！！”視頻通話對面的男孩興奮地說着，“到最後我都聽哭了！”

甯遙微笑：“真的嗎？”

“真的啦！你看。”甯語湊近給他看臉上的淚痕。

甯遙寵溺地笑着。

兄弟兩人聊了一會，甯遙看了看時間：“暫時先這樣吧，小語。”

“好吧……”屏幕裡的甯語和往常一樣依依不舍，“哥哥，接下去你還有演出嗎？”

“下個月還有一場……”甯遙說着，意識到什麼，頓時有些無奈，“在16号。”

“嗯……哥哥你加油哦，我會和爸爸媽媽一起看你的！”

結束通話，甯遙靠在無人樓梯間的牆壁。看着手機壁紙上兩人的合照，他歎了口氣。

“已經很久沒陪他過生日了啊……”

回到候場室時，這裡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喧鬧。張孟然獨自坐在沙發上，見他回來：“又是你弟弟嗎？我在這裡也能聽到一點聲音。”

甯遙拿了一瓶沒開過的水：“打擾到你們了嗎？不好意思。”

“沒有。”張孟然勾着嘴角，“你弟弟這麼活潑，有他在，肯定天天都很開心。”

“……”甯遙喝了幾口水，神情有些遊走。

見他不搭話，張孟然又說：“下個月那場應該也是你上。”

甯遙看過來，沉默片刻：“是嗎？”

“當然了，李老師和杜老師都很滿意你這次的表現。”張孟然擡手捋着自己長度及腰的頭發。

“……”甯遙又陷入了兀自的沉靜。

他再次忽視了張孟然眼神裡的厭惡。

這天是假期，甯遙單獨穿梭在街道上。從10歲開始他跟随導師來到這座城市學習音樂，城市中的風景他早已熟悉。

他找了一片廣場前的台階坐下，面前的空曠場地，不少人在逗喂白鴿。

甯遙每次來這裡都隻是靜靜發呆，今天突然心血來潮想要試試喂鴿子。

他撕了一小片午餐面包揉碎攤在手裡，走向鴿群。等了一小會，有一隻白鴿湊過來在他手上啄了幾下。

甯遙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白鴿突然就飛到一旁去了。他順着看去，有些驚訝。

那裡有另外一個背着書包的男孩，稍微留長的頭發在後腦勺底部紮了一個小尖。線條稍顯淩厲的臉上又帶着未成熟的稚嫩。

很多白鴿聚在他身邊，有的還站在他肩上，頭上，非常不客氣。

男孩也沒有抗拒，安靜地分發手裡的食物給它們。

“……”甯遙看着這一幕，不知不覺揚起微笑。

一周後是自己的22歲生日，甯遙在房間裡聽着視頻對面的甯語給自己唱生日歌，和父母一起等自己許願。

“我寄過去的禮物，哥哥你收到了吧？”

甯遙看了一眼桌子上今早就送到自己手上的物件：“嗯，我還沒拆。”

“沒關系，你晚點再拆！”

他們隔着屏幕聊到深夜。挂斷後，甯遙把包裹拆開，看完父母的信件和贈禮，他打開甯語的禮物。

今年除了一如既往充滿可愛塗鴉的手寫信，甯語為他親手做了一條樹脂挂墜。甯遙躺在床上笑着打量，把它挂在自己的随身挎包上。

睡前甯遙查看了一遍社交軟件，逐個回複了給自己發來的生日祝福。他也是這時才注意到，今天早些時候，張孟然就給自己發了賀詞。

“謝謝。”甯遙回複完，合上手機睡去。

日子轉眼到來下個月，為了準備下一場演出，甯遙待在練琴室裡的時間又長了起來。

每次感到疲憊的時候，他就瞥向挂在挎包上的墜飾。

很快就被腦海中男孩可愛的笑容治愈，他活動了一下筋骨，重新投入練習。

臨近演出，導師讓他稍微放松一些。甯遙又去了那個廣場，默默攤開鋪着食物碎屑的手掌，等待哪隻賞臉的鴿子光顧。

鴿子沒等到，倒是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甯遙看着那個再度被鴿群包圍的男孩。他腦袋後面的頭發剪掉了，現在隻有兩側的發絲比較長，還是背着那個書包，不過……

甯遙盯着他書包上那個挂墜，又看了看自己挎包上那個同款不同色。

“等一下，請不要搶……”男孩努力保持身體平衡，好讓上面的鴿子站穩一點。

“你好，打擾一下。”

“……？”他擡頭對上青年和善的目光，“你好……”

甯遙笑了笑，指指他包上的挂墜：“請問，這個你是從哪裡得到的呢？”

沒想到男孩的反應非常平靜：“是你弟弟送給我的。”

甯遙還在愣神，對方又說：“你是甯遙對吧？我叫陸小年，是甯語的朋友。”

兩人坐在噴泉周圍的長椅上。

“寺廟裡的人說，我是在小年那天在樹林裡被發現的，他們在包着我的衣服上找到縫有一個【陸】字，就這麼給我取名了。”陸小年望着蔚藍的泉水。

甯遙靜靜聽着。

“那天他來寺廟裡祈福，我們就認識了。”

“祈福……他有什麼不安嗎？”

“不，他說是為了自己的哥哥。”陸小年看向甯遙。

“……”甯遙欣慰地笑了笑。

這時，陸小年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備注，默默地按下免提——“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