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岔路口,他們不再沿溪而上,而是轉向石牛山南邊一條支脈的山脊。古潤才三人都知道,這山脊曾有條小路通向頂峰,隻因年深日久無人行走,早已被荒草淹沒,哪裡還看得出路的痕迹?
望着眼前比人還高的茂密荒草,沒人願意踏出第一步。古潤蕊正想提議改道,古潤才使了個眼色,悄聲道:“看我的。”他轉身面對孩子們,朗聲問:“你們長大以後想不想當解放軍?”
“想!”孩子們齊聲回答。
“解放軍可是英勇無畏的!眼前這點荒草就把你們擋住了,将來怎麼當解放軍?”古潤才故意激将。
孩子們一時語塞。沉默片刻,古潤森的長子來哥挺身而出:“我去!我長大就要當解放軍!”
緊接着,古潤蕊的弟弟古潤文也喊道:“我也去開路!我也要當解放軍!”
随後,古林盛、古林盛的哥哥古林澤、古潤文的哥哥古潤石、來弟、黃妹都争先恐後地湧上前去。他們背對着荒草,用力向後一壓,比人高的雜草在身體重量下紛紛倒伏,漸漸顯露出那條荒廢小路的輪廓。遇到特别稠密堅韌的草叢時,荒草甚至會把整個人反彈回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他們便再次用力壓下去,直到草徹底倒下。
古潤才忙喊:“夠寬了夠寬了!不用重複壓,能看清原來的路就行!你們都很勇敢,長大一定能當解放軍!”
好在山脊這段荒蕪的緩坡并不長,不多時便登上了開闊平坦的山崗。這裡雜草低矮稀疏,視野極佳,可以遠眺群山,風景優美。
順着這條視野開闊的山脊小路再走十多分鐘,便進入了石牛山又高又大的主峰區域。
通往山頂的依然是那條舊山路。山中林木茂密,遮蔽了陽光,雖然路上依舊荒草叢生,但路徑輪廓依稀可辨,已無需再用身體去開路了。
攀爬行走約兩個小時後,一行人終于登上了石牛山的最高峰——主峰頂。
石牛山因山頂一座形似水牛的天然巨石而得名,整個山體狀如卧牛。他們此刻所在的主峰,形似牛的後頸,是整個龍井鎮海拔最高的地方。
從頂峰緩緩下行,是平坦的“牛脊背”。再走十多分鐘,經過一處慢坡,眼前又是一片開闊平坦的崗坪。崗坪向東延伸數百米後戛然而止,盡頭便是陡峭懸崖。村民說這段崗坪是牛的臀部,而那座巨大的石牛像,就靜卧在崗坪中央。
這塊位于東北邊的天然巨石,高約四米,長逾十米,底部寬約八米,頂部寬約五米。巨石通體漆黑粗糙,形狀酷似一頭卧牛。更為神奇的是,在“牛頸”處天然裂開一條約五十公分寬的縫隙,将“牛頭”與“牛身”分開,使得這石牛棱角分明,栩栩如生。
先到的孩子們見到石牛,興奮地就往“牛背”上爬。但石壁陡峭,唯一能借力的裂縫邊緣也極難攀爬,隻有少數幾個大孩子勉強爬了上去。
為了不讓孩子們失望,古潤才三人找來一棵斷木,架在裂縫頂端,形成了一座通往“牛背”的獨木橋。橋雖有些高,但對山裡長大的孩子來說,走上去并非難事。
爬上寬闊的“牛背”,居高臨下俯瞰群峰,豪情頓生。孩子們忍不住肆無忌憚地狂呼大叫,痛快淋漓地高歌亂舞。不僅是孩子們興奮異常,就連他們三個久居大山的大人,也不禁為這大自然的雄偉壯觀而感慨萬千。
此刻的古潤才,靜靜凝望着遠方。天地相接處,一片朦胧的霧白;稍近處,是重巒疊嶂、白雲缭繞的群山;眼前,是南牛村疏落低矮的房舍和收割後略顯空曠的稻田;腳下,則是青黃相間的樹林。這“一覽衆山小”的壯闊景象,令他神清氣爽。他合上雙眼,感受着習習涼風,聆聽着山鳥啼鳴,仿佛自己也化作一隻飛鳥,正自由自在地翺翔于天地之間。置身于這浩瀚自然之中,他恍然覺得自己不過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小樹,往日的苦悶與壓抑,在此時此地,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麼沉重。
古潤蕊也全神貫注地眺望着東方,表情平靜,内心卻洶湧澎湃: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人活一世,要活就活出精彩!遙遠的東方,或許就是我精彩人生的起點!
古潤田指着眼下不遠處的北牛村說:“平時從村頭走到村尾,少說也得走半小時,怎麼從這裡看下去,變得這麼小?”
古潤蕊笑着指更遠處:“你再看看龍井鎮,還沒一片樹葉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