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稻浪翻滾。
田野裡,稻穗低垂,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陽光為它們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箔,一閃一閃的眨着金光。
陳謹秀挺着渾圓的肚子,好像一顆随時都會墜落的晚熟南瓜,但卻仍然執拗地揮舞着鐮刀。她得趕來分娩前把稻子收完——那個幹活慢條斯理古潤才,她才不敢把秋收指望在他身上。
古潤才蹲在田埂上卷着紙煙,他瞥見田裡的妻子彎腰時隆趕的腹部幾乎貼到了稻茬,本想勸她别過于操勞,但看她那風風火火的樣子,喉結動了動,最終把出到唇邊的話硬咽回去。
當最後一擔稻谷挑到曬谷場時,陳謹秀扶着腰身長舒一口氣——總于忙完了這個秋收。可腹中的小生命似乎已等不及了,在她溫暖的子宮裡不安分地蠕動。
十一月某個寒露未晞的清晨,正準備早餐的陳謹秀突然感到腹部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傳來強烈的下墜感。她本能地抓住身邊的桌子,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晨曦的甯靜。
聞聲而來的李詩婷和張美葵幾乎同時沖進了陳謹秀的竈房。
經驗豐富的張美葵看到陳謹秀臉色蒼白,額上沁滿汗珠,正捂着肚子直喘粗氣,立即意識到臨盆在即。她一把攙住搖搖欲墜的産婦,轉頭對李詩婷急聲道:“快搭把手!”兩人一左一右架着陳謹秀往房間挪步時,張美葵瞥見呆立當場的古潤才:“你在發什麼愣?還不趕緊去北牛村請接生婆。”
古潤才如夢初醒,急急忙忙往外沖,剛蹿到院門口,又聽得母親厲聲喝止:“回來!”他一個急刹轉身往回沖。張美葵攥着汗巾直跺腳:“等你這愣頭青跑個來回,娃娃都能下田插秧了!快!幫我找一把剪刀來。”
李詩婷心裡直打鼓——這八十高齡的婆婆真能接生嗎?這可人命關天啊!但瞧見婆婆精神矍铄的眼神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穩,她揪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張美葵枯瘦的手突然握住她汗濕的掌心說:“丫頭,我接生的娃娃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老人咧開缺牙的嘴,眼角的皺紋堆成菊花,“再說了,這荒山野嶺的,除了我這把老骨頭,你還能指望誰?”
古潤才翻箱倒櫃,隻找出兩把鏽迹斑斑的剪刀,刀刃鈍得連布都剪不開。衆人正急得團團轉之時,一直在觀察的古雨志卻一聲不吭地走進竈房,抄起菜刀,"唰"地砍下一截細竹。手法利落的他,幾下就把竹子削成薄而鋒利的竹片,遞到張美葵手裡。 老婆子掂了掂竹片,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掀開布簾進了裡屋。屋内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呻吟。時間仿佛被拉得無限長。終于,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沉悶的空氣——"哇!"
不一會兒,李詩婷掀開布簾走出來,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氣:“四叔兒,恭喜了,是個大胖小子!”
古潤才卻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原地,臉上還殘留着方才聽妻子慘叫時的驚惶。直到張美葵抱着用舊棉布裹成的小包袱走出來,襁褓裡傳出細弱的啼哭,他才如夢初醒般踉跄着迎上去,當他粗糙的手指就要碰到嬰兒皺紅的小臉時,卻被張美葵"啪"地打落:"作死呢!娃兒皮肉嫩得像豆腐,哪經得起你這老樹皮摸?"
這個新晉作父親的古潤才接過孩子時,心頭沉甸甸的像壓了塊磨盤。他想着往後的日子裡就别說什麼抱負和灑脫了,半夜喂奶的油燈、哭鬧時的手忙腳亂、攢錢買筆墨的算計等等就是我以後的生活。可當那團溫熱的小生命在他臂彎裡扭動時,某種陌生的柔軟突然從心底漫上來。他低頭看着孩子尚未睜開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道溫柔的弧度。
三日之後,古潤才收到了古潤蕊的來信,信中寫道:
潤才吾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