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朔先扶長魚照君站好。
長魚照君靈力透支,額頭一層薄汗,疲憊喘氣,她無措的眼神垂落在地,好似天生就不會擡起。
剛剛結束的戰鬥,讓摘星樓所有人受挫,因為他們首次對戰了四階戰傀——結果慘勝。
四階戰傀體型高挑纖細,肢體靈活速度極快,以刀劍斧為武器,擅于判斷戰場形勢,如近戰的武系修士。
相較起來,前三階戰傀僵硬又笨拙,毫無智慧,根本非同一層級的敵人。
第五日清晨,天空陣法旋轉,光點再次下墜,他們回神時便遭遇四階,被打得措手不及。
氣勢無法成為生死戰的籌碼,隊伍裡部分人靈級僅僅二十——但在賀柏海指揮下,沖上前成為屍體,為賀家兄弟争取到時間。
賀季山最大限度使用玄棍,反噬不小,雙臂皮開肉綻,隐隐露出白骨,其靈力更是混亂,有神魂受損的迹象。
長魚照君之前已治療許多傷者,面對此傷,哪怕靈力枯竭也隻能修複一半。
賀季山可不管這些,他怒瞪兩人,繼續斥道:“看看周圍!大家不顧生死加入戰鬥,你們連半個傷口都沒有,真是寄生的蛆蟲!”
還存活的人皆受傷,賀季山話落時,複雜的目光落在北朔二人身上。
北朔露出疑惑的表情,眼底青黑顯露憔悴:“照君道友五日腳不沾地,所有人大傷小傷皆是她負責,方才更是拉了幾個從鬼門關回來的……諸位否認此點?”
話落,衆人審視的目光偏轉。
長魚照君的确能力不足,連小傷也要治療許久,但這幾日來,她從不推辭,認真照顧傷者,幾乎每個人都被她治療過。
若要用這般謾罵加注她身,實在有違良心。
氣氛變化,敏銳察覺到的賀柏海上前,按住胞弟肩膀制止其繼續發怒。
賀柏海對北朔二人并不關心,本想借此再敲打一下長魚照君,但若因此人心不穩則得不償失。
賀柏海打圓場:“北朔道友說的是,季山因戰死者悲痛,一時情緒激動,口不擇言還請長魚道友見諒。”
說完他微微行禮,長魚照君一愣,連忙還禮:“不、不,是我術法不精,拖累諸位了。”
她說完拉一把北朔,隻希望沖突趕快過去,她與北朔不能在這裡與賀家兄弟決裂——四階戰傀已落下,第一輪測驗來到輔助師無法獨自前進的時間點。
北朔揉揉太陽穴,她太困了,耐心也在逐漸消失。
賀季山見到北朔動作,其無所謂的态度讓怒火再次爆發:“好,長魚的人做了事,那你呢?一級的廢修,還有什麼理由留着你!”
賀柏海眼神變化,抓胞弟肩膀的手不着痕迹地松開,長魚照君有用,但這個一級就沒必要了。
當矛頭對準北朔時,衆人終于站到賀家兄弟一邊。
因為在他們眼裡,北朔的确……沒什麼用。
被四階戰傀激起的情緒也有了宣洩口,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對啊,這一級混在隊伍裡,最後難道還要分飛升珠嗎?”
“憑什麼我們累死累活,她吃白飯。”
“趕這人出去!”
長魚照君神色慌張,上前将北朔擋在身後,聲音顫抖道:“賀前輩先前同意北朔在隊伍中,事到如今怎能反悔?飛升珠我們隻領一人份,少一些也沒關系!”
賀柏海背手,裝沒聽見,無聲後退。
而賀季山上前,高大身形幾乎籠罩北朔二人:“隻有強者之間才會有諾言,對你們不過是施舍,我想多久停下給你們剩飯的手,是我說了算。”
其他人聽見北朔不分飛升珠,神色松動,但領頭者之一的賀季山不依不饒,作為追随者的他們隻能出聲附和。
天生的弱勢者成為圍剿中心。
四面八方的指責響起,長魚照君呼吸急促,她想要争辯,但被所有人的氣勢壓倒,不由得後退半步。
手臂碰到後方人身體,其沒有與她同時後退,就像靜立不動的雕塑,阻止兩人的退讓。
長魚照君回頭,北朔揉太陽穴的手放下,神色溫和,沒有一絲異樣。
北朔看向賀季山,嘴角含笑意,聲音如清冽山泉:“強者對弱者隻有施舍,兩位前輩靈級最高即為隊中強者,也就是賀前輩在施舍所有人,是如何施舍的呢?”
沒等對面人反應,她繼續:“從第一日到昨日,幾位即将跨入五十級的修士已全部戰死。”
不遠處,賀柏海背在身後的手猛然抽動,他的眼神射向北朔,陰狠過重難以遮掩。
他五十三級,賀季山五十一級。摘星樓中沒有靈級高于兄弟倆的修士,實力最接近他們的共四人,都是馬上能跨入五十級的優秀者。
北朔:“而這幾位死後,死去的便是三十級以下的修士,直到擊敗四階戰傀,除我與長魚道友外,此時此地隻有不那麼弱,又不那麼強的修士們還……接受着賀前輩的施舍,或者說庇護。”
氣氛随着她的話語慢慢凝滞,察覺到異樣的人臉色紛紛變化,但又不敢顯露出來——
死人不奇怪,但死的都是沒有利用價值和具有威脅的人,那就有些奇怪了。
因為出于對賀家兄弟的信任,所有人都聽從賀柏海的指揮,無人思考他的安排是否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