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見氣氛冷凝,忙笑道:“上了年紀的人哪能沒點小病小痛的……”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讪讪地閉了嘴。
甯氏止不住地皺眉。這個兒媳婦,娶進門了才看出來不着調,難怪瓒哥怎麼都不喜歡!
許迎橋找補道:“娘也很久沒見瑾叔叔了吧?公爹這幾日都叫他去前院抽背書呢!您再猜不到是為着什麼了!”
甯氏嘴角一勾:“這算什麼事,也值得你拿來哄我,令哥多得拿不完了才施舍一點給瑾哥,哼……”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忍不住有點真心的高興,連膝彎處刺骨的寒痛都仿佛減輕了些。
王氏感激地看了眼弟妹:“媳婦聽公爹的意思,是要瑾叔叔替了令叔叔去陸家族學讀書了。”
甯氏這下倒真是始料未及。侯爺換了暢陵軒的下人,派了專門的婆子日日看着她罰跪,又帶走了瑾哥,她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主掌中饋這麼多年,她才知道暢陵軒原來能這麼冷清,更不用說知道外頭的事了。
她狐疑道:“瑾哥去陸家?侯爺這是……”
王氏有些氣憤道:“還是令叔叔好命!他被選上進東宮做伴讀了!侯爺特地為他弄來的陸家族學的位子可不就空了,陸家遣人來問,侯爺就說讓瑾叔叔去試試了。”
甯氏喃喃道:“東宮伴讀……果然好福氣,難怪啊。”她看着王氏的肚子良久,盯得王氏有些害怕,才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在老太太那裡多看着點瑾哥。”
妯娌二人一同出了暢陵軒,許迎橋嫁來侯府不滿一年,和王氏前後腳進門,平時卻走動不多,不很親密,借着嫂嫂有喜多說了幾句,眼見到分手的岔路,笑着正要開口,王氏卻先道:
“方才若不是弟妹為我解圍,恐怕又要惹得娘不悅了。弟妹若不嫌棄,去我那裡略坐坐如何,我娘家新送了幾罐糟鲞來。”
許迎橋有些詫異,這還是王氏第一次請她串門,不好拒絕了:“好啊,聽說餘杭的糟鲞可是一絕,我倒要借嫂嫂的福了。”王氏祖籍在餘杭。
進了王氏孀居的萃園,作婦人打扮的大丫鬟端了茶上來。許迎橋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這丫鬟的臉,心下怪異,隻覺仿佛哪裡見過一般。
“這丫頭是嫂嫂新提上來的麼?瞧着有些眼生。”
王氏給她挾點心的動作一頓:“是大爺放在屋裡伺候的,他身邊人不多,除了我也就這丫頭了,我就調她來身邊做個伴。歆兒,還不快見過二奶奶。”
丫鬟請安的聲音好像黃鹂鳥兒。
許迎橋忙道:“快起來,原是歆兒姑娘,是我認不得人了。”
王氏便讓歆兒下去:“弟妹不要見怪,今日邀你過來一叙,實是為着我的一樁心事。”
許迎橋也猜到了:“大嫂不妨直言,若是我能幫得上,一定不叫你為難。”
王氏連連擺手:“不是什麼為難的事,你看看這幅畫吧。”
她說着起身到内室取了一張卷軸出來,小心翼翼地攤開在炕桌上。
許迎橋毫無防備,走近了去看,卻見燒了小半的畫上是一梳姑娘發髻的妙齡女子在園中撲蝶,面容……卻越看越像是她自己。
許迎橋不禁朝王氏看去。這是什麼意思?
王氏已經安穩在對面坐着了:“這是我成婚不久後在大爺書房裡看見的,我一直沒有和他說。”
許迎橋拿不準王氏的心思,大嫂一直是很容易看懂的人。她有些躊躇地合上了卷軸:“不瞞嫂嫂,姑母前年接我到侯府暫住,确實是為着當年我娘與老太太定的親事。那時同我議親的雖是大伯,但我爹看中了二爺,親事這才落實了……”
王氏聽了一會兒,笑着打斷了她:“你緊張什麼,大爺在的時候我都按下此事,難道如今反而放不下了?快坐。”
等許迎橋依言落座,她才繼續道:“我是清楚你什麼也不知道的。大爺瞞得緊,隻有他身邊那個殉主的小厮是知情人。見了這畫之後,我很不明白為何當初娘不選你做兒媳,豈不是兩相歡喜。前幾日暢陵軒的嬷嬷犯事被攆出去,我派人去她鄉下兒子的家裡守着問話,才知道當年的事情。弟妹想不想聽一聽?”
許迎橋心中暗暗後悔,不該來萃園一趟的。實在荒謬,瓒表哥那麼冷清的一個人,在侯府暫住的時候,他幾乎隻和自己見禮時才會問幾句安好,怎麼會……
她略有生硬道:“嫂嫂既然知道我從來端正,迎橋就放心了,這些過去的事情,聽與不聽于我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區别,迎橋還是不要自尋煩惱的好。”
王氏放柔了語氣:“弟妹隻當是耳邊風好了。其實老太太和侯爺都不覺得你做世子夫人有什麼不好,但是娘不知從何處知道了大爺的心思,改了主意要你做二叔的媳婦。你說一個當娘的為什麼不肯成全自己的親生兒子呢?大爺又是個悶葫蘆,什麼話都藏在心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順着娘的意思娶了我過門。”
許迎橋皺眉道:“大嫂告訴我這些,究竟想做什麼?”